他說,原來是愛屋及烏。

漪上車,他說,我叫巖,歡迎下次再來。又補充道,您是今晚唯一穿工作服進酒吧的人。

漪啟動車子,丟下一句話,以後稱你就是。

漪又進微茫閣,巖仍在演奏《昨日重現》。在漪需要服務時,巖出現在漪的眼前,巖說,今夜客人多,這個時段我空,你這裡由我服務。

以後的日子,漪想去微茫閣,卻每每打消了念頭。那裡對她而言似乎有了別樣的意味,車子到了國廈的門前,又往往繞道而走。去漁家傲是為了放鬆自己,而眼下在疲憊的狀況下再去漁家傲無疑是對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她不想在工作之外再去承擔什麼,也不懷有什麼憧憬。而巖的出現,讓她的心起了一層微瀾。他的眼神……像68層高樓外的暮色,溫暖與冷寂相纏。她喜歡靜水深處。這個城市所展現的廣袤而華麗的夢想,只是讓她看到了慾望的稜角,在走向結局的時候帶出一片血花。她只願意按部就班地工作與生活,她不要慾望。

就在她再次要離開國廈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手機上顯示的是“微茫閣”。

“能上來嗎?為什麼到了門口不上來?微茫閣歡迎你!”

巖的聲音。

漪無語,合上機蓋。

手機再次響起。顯示的仍是“微茫閣”。

“你看得見我嗎?我在浮家泛宅。我看到了你。你信不信,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從這裡縱身飛下去。”

漪笑,她不相信,在68層的高度有人能夠看到夜色中的她。

漪無語,合上機蓋,開車離去。回家,將微茫閣的消費卡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漪無力地窩在沙發,痛惜少了一個安靜的去處。“明月太虛同一照,浮家泛宅忘昏曉。醉眼冷看城市鬧。煙波老,誰能惹得閒煩惱。”一直清醒,還是惹得閒煩惱。

第二天,漪在辦公室聽說了一個離奇的新聞,國廈的電梯切斷了一個人的腿。漪慶幸在國廈不祥的夜晚離開了它。她換了號碼,從此與微茫閣斷了聯絡。

三年之後,漪穿著婚紗與她的愛人步入了盛大的婚禮。

漪收到了一大束敘利亞玫瑰,它們不愧來自玫瑰的土地,碩大如月季,又濃豔如火。送玫瑰的人低聲關照,花裡有紙條。

漪在換服裝的間隙找出了紙條,幾個行草字力透紙背:

我是巖,透過我們的金牌主持知道了你的婚禮,送上我的祝福!永遠幸福!這是三年前要送你的玫瑰,終於有機會送給你!

玫瑰紅到眩目。漪這一次鬼使神差地藏好了紙條。這一行為使她註定在新婚的第一天就造成了背叛。

婚禮的司儀是從電視臺請來的,也就是紙條中說的金牌主持。漪要求婚禮從簡,可她的愛人要求打造一個最尊貴的婚禮,要讓他們的婚禮成為這個幸福城市的獨一無二,司儀也要請最好的。金牌主持在婚禮結束後給了漪一個資訊。巖在三年前為趕上漪丟了一條腿,酒吧隨之關閉,巖在家裡靠電視臺的薪水度日。

這是漪有生以來聽到的最荒謬的情節。當初的音樂DJ原來是酒吧的老闆,老闆莫名其妙地追趕一個顧客竟丟了一條腿,然後是酒吧倒閉,老闆落魄……

這一情節讓漪失眠了好幾天,新郎目睹她的輾轉反側態度漠然。她的愛人,這個在商場裡縱橫馳騁的時代精英,終於忍不住對漪說,有什麼事沒解決好,你可以花些時間去解決,如果我可以幫上忙,你儘管對我說。

漪又輾轉了兩個晚上,終究沒能說。她採納了他的意見,她要花些時間去解決,那個事情太大,不解決就像有個磨盤壓著她,她不能躲在靜水深處,這潭水早被那個叫巖的人攪得翻天覆地,而她還一無所知。至少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漪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