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然自己就是這車的主人了。

桔年笑著跟非明揮手道別。

“姑姑,你去辦事韓叔叔也可以送你啊,你搭公車去比這更好嗎?”

桔年說:“姑姑搭神六去。”

韓述的車子載著非明遠去,最後,只餘非明頭上蝴蝶結的那一抹紅在桔年眼中招展。先前她似乎還聽到韓述很有紳士風度的稱讚非明的打扮相當之“酷”,非明聽後喜不自禁。韓述總是知道在恰當的時候讓一個女孩子心花怒放,也許長大後退去了少年時生澀彆扭的他更是如此,風度翩翩,能言善辯,各個對年齡階段的女性殺傷力都不淺。

在獄中,桔年拒絕了一切別人捎進來的物件,唯獨留下了羽毛球場上那張四個人的照片。那張照片陪伴她度過了那三年裡最陰暗的日日夜夜,照片的背面是韓述的筆記——“許我向你看,1997年”。這已經是那個男孩所能做的,最深切最無望的表達。

桔年問過自己,面對韓述的糾纏,她是否心動過,一點點也罷。

有嗎?

沒有嗎?

正值花季的少女,面對韓述那樣一個男孩的青睞,雖然他蠻不講理,雖然他胡攪蠻纏,可笑如斯,卻也純潔如斯。假如沒有小旅館那一夜的骯髒回憶和後來法庭上無邊的蒼涼,當桔年回憶起他,是否會帶著一絲笑意?而“許我向你看”,這不也正是她在心裡對小和尚默默唸誦的一句話?韓述看著她,她卻看著小和尚,如何顧得上回頭?然而小和尚看的又是誰呢?

現在桔年倒是常常在非明入睡後凝視著這孩子的面容,她總是期待著從非明的臉上看到自己渴望著的影子,然而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並且,這失望隨著孩子的漸漸長大而與日俱增。

非明長得太像她的生母。

她漂亮、好勝、易敢、執拗、虛榮。

桔年沒有辦法從非明那裡找到似曾相識的熟悉,透過那張小小的臉蛋,倒是時候顯現出另一張美麗的容顏,那容顏的主人剋制著眼裡的淚水,咬著牙說:說好了一起走,他答應過的,就不能改了!

遺傳的力量是多麼匪夷所思。

作為一個犯人,最期待的時刻有兩個。一是上頭有人檢查或外來人員參觀,這時獄警就會讓大家放下手頭的活計,或看電視,或在操場上進行文體活動,或在圖書館看書,這時,檢查或參觀的人就會滿意的感嘆:現在犯人的日子還真的挺人性化的。而囚犯們也確實因此偷得浮生半日閒。除此之外,就是探監。探監對於一個囚犯來說,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一件事,一方面,這以為著能和自己的親戚或是友人見上一面,在暗無天日的生涯裡,這是沙漠中的甘霖;然而,另一方面,伴隨著探監而來的,常常是死亡、離異、分手的噩耗。

三年裡,桔年並不期待別人的探視。爸媽是不會來的,她知道,她的所作所為讓謝茂華夫婦蒙上了畢生難以洗刷的奇恥大辱,說真的,要是爸媽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桔年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寧願做一隻鴕鳥,既然見面只會讓大家感到難堪和痛苦,那還不如不見,就當她死了吧,也許在她爸媽心中,早已這麼認為。

提出過探視桔年的有蔡檢查官、韓述的同學方誌和,她甚至還收到過一張詭異的電匯,上面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額,獄警讓她簽字,讓監獄負責暫管,桔年沒有籤,也拒絕見以上的任何一個人。她唯獨接受了一次探視——在監獄的第二年,請求探視桔年的人,是陳潔潔。

桔年一夜未眠。她不想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可陳潔潔不一樣。拋開愛恨恩怨的原因,陳潔潔是見證了那段歲月的一部分。彼時桔年已經在牢裡700余天,黑暗裡舊時種種恍若一夢,她無數次伸出手,抓到的只是虛空,她需要陳潔潔活生生的在面前,證實那些經歷的真實存在。就像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