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遙這樣想著定定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林華鳳也已經起床了。走到桌子邊上上面是易遙早上起來做好的早飯。

而之前對母親的愧疚卻也在一天一天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的時光裡被重新消磨乾淨。面前的這個人依然是自己十五歲時說過的“我很恨她但有時候也很愛她。”

“照這麼久你是要去勾引誰啊你?再照還不是一臉倒黴相。和你爸一樣!”

“我爸是夠倒黴的啊”易遙回過頭來“要不然怎麼會遇見你。”

一隻拖鞋狠狠地砸過來易遙把頭一歪避開了。

她冷笑了一下然後背上書包上課去了。

身後傳來林華鳳的聲音“你再要摔就給我朝馬路上朝汽車輪子底下摔別媽逼地摔在弄堂裡你要摔給誰看啊你?!”

易遙回過頭來帶上門淡淡地說“我摔的時候反正沒人看見倒是你打我的時候是想打給誰看我就不知道了。”

門被易遙不重不輕地拉上了。

剩下林華鳳在桌子前面抖。端著碗的手因為用力而爆出好幾條青筋。

窗外的日光像是不那麼蒼白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調。把天空暈染開來。

有鴿子呼啦一群飛過弄堂頂上狹窄的一小條天空。

遠處似乎傳來汽笛聲。

46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地理。

黑板上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

穿得也像是一張世界地圖般斑斕的地理老師站在講臺上把教鞭在空氣裡揮得唰唰響。

易遙甚至覺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學生臉上的感覺一樣。

不過今天她並不關心這些。

右手邊的口袋裡是上次爸爸給自己的四百塊錢。捏在手裡因為太用力已經被汗水弄得有些軟。

而左手邊的口袋裡是一張自己從電腦上抄下來的一個地址。

放學看到在學校門口等自己的齊銘時易遙告訴他自己有事情打他先回去了。

齊銘沒說什麼站著望了她一會兒然後推著車走了。

背影在人群裡特別顯眼白色的羽絨服被風鼓起來像是一團凝聚起來的光。

易遙看著齊銘走遠瞭然後騎車朝著與回家相反的方向騎過去。

也是在一個弄堂裡面。

易遙攤開手上的紙照著上面的地址慢慢找過去。

周圍是各種店鋪賣生煎的剪頭的賣雜貨的修腳踏車的各種世井氣息纏繞在一起像是織成了一張網甜膩的世俗味道浮動在空氣裡。

路邊有很多髒髒的流浪貓。用異樣的眼光望著易遙。偶爾有一兩隻突然從路邊的牆縫裡衝出來站在馬路正中定定地望向易遙。

終於看到了那塊“私人婦科診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型因為懸掛在外已經被雨水日光沖刷去了大半的顏色剩下灰灰的樣子漠然地支在窗外的牆面上。四周錯亂的梧桐枝椏和交錯雜亂的天線將這塊牌子幾乎要吞沒了。

已經是弄堂底了。再走過去就是大馬路。

其實應該從馬路那一邊過來的。白白穿了一整條弄堂。

逼仄的樓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層的時候只剩下一盞黃色的小燈泡掛在牆壁上樓梯被照得像荒廢已久般出森然的氣息來。

“還是回去吧”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裡四下出沒著卻又每次被母親冰冷而惡毒的目光狠狠地逼回去。其實與母親的目光同謀的還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後一直沉默的齊銘。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心臟突然抽緊。

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和他怎麼說話了吧。

白色羽絨服換成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裹在英俊挺拔的校服外面。

易遙低頭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褲子褲腰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