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住真的累了,停下來,張口喘氣。突然,他大力士一樣,雙手一舞,就把白木蘭翻扣過去。白木蘭在黑暗中羞紅了臉,忸怩了一下,還是乖乖地順從了,九住便又接著把全身的力氣灌注進去……彷彿感到那是個夏天,他和白木蘭同居後的一天黃昏。他上了山岡,往響水村眺望著,直到天黑,聽到了狼嚎,他才拍了拍手裡的槍,起身回返。獨自回返時彷彿身上的筋都被抽走了,只留下無限的孤獨和傷心,這種孤獨和傷心一直延續著,每到夜深人靜就從靈魂深處跳出來打擾他,使他在沉沉的長夜裡看到了生命的真相:每個人都是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滾爬著,他除了感受孤獨還要在槍口下過著茫無邊際的亡命生活,這種生活掏空了他的心,瓦解了他蓬蓬勃勃的生命底氣,使他越來越怕死,越來越苟且,他不知怎樣才能像從前一樣活得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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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鴨綠江》35(4)

他和白木蘭夜裡狠狠地折騰起來,可無論怎樣都擺脫不了漂浮動盪,朝不保夕的感覺,腳下的土地沒有一寸是踏實的,他只好更加用力地踩踏,結果卻只能像江中的草屑,被激流衝到對岸,又被對岸的水流衝捲回來,他把渾身的力氣都使出來,仍舊主宰不了自己……直到白木蘭吃不消了,在身下發出了烏鴉叫,他的心也仍是空虛的……

白木蘭並不知九住的所想,她以為是她的身子讓男人著魔,雖然身體有些疼痛,可是心裡美滋滋的。細聽著九住粗重的喘息,白木蘭躺在枕上自信地想,憑他這樣戀她,任是十個曲靈芝都沒用,體驗過羅鍋駝背的小爐匠,現在捱到了一個健全剛勇的身體,她才知道找男人是怎麼回事,男人真是個好東西!和九住在一起的感受永遠比跟小爐匠在一起時更震盪,更透徹!美意盪漾過後,白木蘭的思路才慢慢轉回到九住剛進門時的表情上,心中的懸疑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被那根絲線吊扯上來——這根絲線叫“不放心”。

白木蘭假作欠身給九住擦汗,把臉貼在他的胸脯子上,小聲訴說了一氣她等他怎樣等得焦心之類的體己話,彷彿不經意地嗔怪道:“你進門時怎那個臉?看見誰了,還是聽誰說了什麼?”

九住的臉復又陰沉起來,剛剛的快樂彷彿被北風吹得無影無蹤,現在的人又埋到了雪裡,渾身發涼。

白木蘭心裡急起來,不喘氣兒地追問:“看見親戚了?還是鄰居了?你說呀!”

九住不開口,白木蘭壓抑著焦慮,輕描淡寫說:“看見誰就說看見誰了唄!咦?你倒是說說呀!看到誰了?”

九住嘆了口氣又翻了個身,還是覺著不舒服,就身子一挺坐起來,白木蘭搶著把煙笸籮從炕裡邊的窗臺上拽過來,給他裝了一袋煙,又披了棉襖跳到地上從灶下給他夾了個紅火炭兒。九住點著了煙,猛吸了一口,才天崩地裂地說:“邊又紅假借唱大鼓書摸進了義勇軍住地,給日本人報了信兒,回頭日本人就把義勇軍給圍住了,趙文暉受了傷,當了俘虜!”

白木蘭當然知道邊又紅是誰,趙文暉又是誰,即使說書唱曲她也聽過多少回了。她的嫉妒不見了,眼睛瞪得又圓又亮,十個指甲下意識地摳進九住的肉裡:“趙文暉?他咋叫人家抓住了呢?”

九住沮喪說:“他受了傷,跑不動,領兩個衛兵掩護那些義勇軍往外撤。唉,破槍裡面也沒多少子彈,日本人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他抓走了。”

“他就那麼老老實實地等著?為什麼不等他們靠近了咬死他一兩個?”

“娘兒們話!他把跟他的兩個衛兵放跑了,自己躺在陣地上是為了當障眼。日本人抓了他就樂不得了,哪顧得上追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