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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滿老旱,划著火,老旱的煙霧便順著鼻樑氤氳到頭髮裡,再從發端冒出來。白鳳吾愜意地聽著白家地裡的水管湧到趙家的聲音,咕咕嚕嚕的水聲在他聽來舒服得像喝小燒睡火炕,渾身的關節都餳了。長工們見東家消了火氣,都知趣地退到一邊,在遠處繼續挑著田裡的水。
白鳳吾站在地邊有滋有味兒地咂摸著老旱,此時周圍的一切他已經視而不見,眼前只有這片漫坡地,眼睛裡彷彿生出了耙子,在地裡耙來耙去,想象中不斷擴大著疆域。趙一普活著時,白家就想要這塊地,無奈趙一普死活不肯。不但不肯賣地,還反過來將了白鳳吾一軍,要白家把地賣給趙家,白鳳吾又惱火又尷尬,這事就算撂下了。可是白鳳吾每次來到漫坡地邊,他粗黑的大手只要緊緊握一握油汪汪的泥土,這番心思就像公母相求,怎麼也放不下。為了平息著魔一樣的慾望,白鳳吾終於捺不住,在一天夜裡偷偷挪動了界碑!事後,他心驚膽愧地暗暗打量趙一普,趙一普似乎並沒有發覺……現在,他又對這塊地起了心思,可是一想到靈芝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下就慌了,也許,也許這塊地永遠都不可能姓白了呀!一想到這裡,白鳳吾不免一陣剖腹剜心地難受,腔子裡彷彿跳進一隻老鼠,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撓碎了。他再也捺不住,著魔一樣摁滅了菸袋鍋子,把菸袋桿兒往腰裡一插,瞅著長工正在遠處忙碌,不顧一切地把白家地頭的界碑拔出來,挪到了趙家地界上……
天剛亮,靈芝就披著蓑衣拎著鐵鍬和趙關氏一同來到江邊的漫坡地。
靈芝一眼就看到了地邊新挑出來的水道,白家地裡的水正泛著細瑣的浪花兒朝趙家的地裡嘩啦啦地湧流著。她愣了愣,抬頭看了看白鳳吾和長工在地邊忙碌的身影,就什麼都明白了,瞬間的憤怒像打火石迸出的火星子,在心裡閃了一閃。靈芝黑亮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趙關氏,趙關氏膽怯地使著眼色讓靈芝避開,用一貫的人生哲學在靈芝耳邊小聲嘀咕道:“惹不起,咱躲得起噢……”
靈芝明白了婆婆的話,她何嘗不想躲?白鳳吾是甲長,身後站著日本人,現在,即便是薩滿見了他都要躲著哩!可是青天白日的,把自家田裡的水挑到別人的田裡去,其中不言而喻的蔑視和敵意,大凡是有一點血性的人,都咽不下去。靈芝想了想,還是忍了,不說話,只重重地挑起一鍬泥巴往水道上一橫,就把白家地裡的水給堵了回去。趙關氏心驚膽戰地看了看遠處的白鳳吾,再看看靈芝。靈芝不動聲色,直到把白家挑出的水道全部堵上,才開始排自家田裡的水。
白鳳吾已經看到了趙家婆媳,可是他裝作沒看到,一邊有心無心地排水,一邊留心著靈芝這邊的動靜,直到白家田裡的水不動了,他才看到原來靈芝已經把通向趙家田裡的水道給堵上了。
白鳳吾踱到趙家田邊,勉強打起笑臉對趙家婆媳招呼道:“嫂子,侄兒媳婦!”
靈芝額上汗津津的,見白鳳吾過來,樂呵呵地問候了一聲:“老叔是個過日子人,這早!”
白鳳吾應付道:“不起早不出力,還吃得上飽飯嗎?”說完眼睛往界碑上骨碌著,又往靈芝臉上睃了睃,“呸,眼拙哩!”白鳳吾認定靈芝什麼都不知道。趙一普死了,他終於可以把趙家晾到眼皮外面去了。白鳳吾心裡掠過一絲微笑,這微笑漣漪一樣漾到嘴角,便翹著嘴角踱開了。
靈芝久久地注視著白鳳吾的背影,感到他的眼睛背後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內容,這內容絕非善意,警惕地對趙關氏小聲說:“訥,我覺著不對。”
趙關氏的臉一下子白了,一把拉住靈芝的手:“……是不是又要出奉?”
靈芝的心狂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