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直觀地見識過李陵是怎樣的擅仿。

竟然能像這樣,精確到分秒毫釐,彷彿把身體借給另外一個人。

“不好吃?”李陵自己是尤其喜歡這個廚師的,下載過他很多道菜的製作節目,放在手機裡,確實有空就做做。只不過李陵於廚藝一行並無天賦,學不會十分之一,不對著節目,就做不出像話的味道。但照本宣科,他能保證做出十成十。

“好吃。”周檀道,“只是……”只是你有點兒嚇到我了。

李陵卻說:“你要是喜歡別的菜系,只要能搜到這樣的全程節目,我都能做的。”

周檀怔了一下,笑道:“你做什麼,我都吃的。不需要專門學這些。”

李陵沉默了,隨後點點頭。

周檀有些說不出口。

他其實想說的是,你學來的,是別人的味道呀。我想吃你自己的手藝,不論怎樣都好。

李陵吃飯也規規矩矩,不快不慢,沒有什麼小動作。

敞開的視窗邊擺的瓶插鮮花吸引進來一隻蝴蝶,繞著花朵飛了兩圈,竟搖搖晃晃向餐桌飛來。李陵似乎是忍不住地去看那撲動的小東西,看得走神,目光追逐著半空裡掀動的鱗翅,一瞬不瞬。

李陵看蝴蝶,而周檀在看李陵。

周檀在過去的某段時間裡,曾焦慮於某些模糊的念想。

例如從未知道名字的大學學長差點交到自己手中的紅紙鶴之中究竟寫著什麼?

自己真的是在王雪川抑或李陵的身上找尋那個人的某一部分嗎?

他現在覺得自己實在是愚蠢至極。

有又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重要的其實從來不是對方擁有點什麼,而是自己怎麼想。

周檀總是害怕“從頭開始”這件事,什麼都要追求個有始有終。

可是現在你看,有的東西,明明只要願意承認它真的結束了,也就是到達了終點了。並不需要怎樣一個確切的結果,或者儀式般的場合。

他甚至希望自己像李陵那樣在某個時刻突然忘記從前的執著,重新開始愛。

不記得那些遺憾,偏執,恐懼和背德,從名字開始認識這個人。

於是周檀笑著開口:“李陵,我想起大學時那個拒絕我的學長……我曾經希望那個人是你,也一度認定那個人是你,我甚至到現在都不能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你。但是我突然覺得,這本來就是無所謂的事。”

李陵收回目光,不明所以:“嗯?”

“李陵,模仿是一種天賦,但是沒必要真的當作能力來使。”周檀撐著頭,笑著盯住李陵,道,“我真的從來沒希望你,去把所有我喜愛的東西都拼湊到自己身上來。”

李陵垂下睫毛,沒有接話。

周檀聲音溫柔,像是勸慰,也像惋惜:“把話說開了吧,你聽得懂也好,都不記得了也罷。——其實我已經知道你和王雪川是‘同一個地方’來的人了,甚至當年大學裡不知道名字的學長,都和你們一樣,是‘那種人’。你們都極其擅仿,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是一副樣子,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是另一副樣子。”

“直到你得到一個口令,變成現在這樣,才徹徹底底沒有破綻。”

“對不起現在和你說這些,是我太喜歡自欺欺人了,不敢去相信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你們畢竟都從來沒害過我,我也就想裝作不知道。可是李陵,我雖然至今無法想象那位學長為什麼要在我面前扮演學長,也無法想象王雪川為什麼要在我面前扮演王雪川,更加無從得知你為什麼毫無自覺地扮演現在的你;但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我不是在喜歡你們手裡的‘劇本’,李陵。”

李陵聽不明白。

他頭疼。

某些曾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