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清,我卷卷袖子,想難得做回好人,幫他把塵垢和黴運洗個乾淨,推了門進去,邊叫囂:“少爺我來了……”

他果然是無精打采地站在蓮蓬頭下,耷拉腦袋,連衣服都不脫,只任憑冷水沖刷,把自己當成個鐵人,那也是要生鏽的!

我把他推開,把水龍頭旋成熱的,冷冷的水氣瞬時蒸騰。

“你出去吧,沒事了。”他緩過神來,憤懣抹了把臉,水氣裡,驕傲和固執就變得有些脆弱,我搗他輕輕一拳,表現得格外自信:“還沒鬥過就認了輸?你忘了,還有我……”他看看我,黯淡眼神並沒變化,“我心裡只認你一個妹婿,我將來是整個歐陽家的頭頭,你還擔心什麼?”

他無動於衷,周身溼漉漉像只落水狗,卻還朝我冷哼,“你現在還不是,歐陽。你我都知道太晚了。”

我踢他一腳,他身子晃晃,我想到他病後還沒養好,這樣踢他怕踢出毛病來,回想他當年就頑固不化的勁頭,我趕緊撐著他胳膊,好言好語勸誘:“傻瓜,你只管相信我就好,我是你的頭頭,我說話你敢不信嗎?”

他身體冷冰冰,他還沒發抖,我倒是抖了。

我朝他靠靠,他一向是溫暖堅定的。

默然的,我們靠近卻永遠無法接近,我有點錯覺,好象現在生離死別的不是我那沒眼光的小妹,而是我,有眼光卻沒能耐的歐陽念就要和情郎生死離別。

秦展拿了蓮蓬,熱燙的水,對著大理石牆面,直直噴灑,巴立賽的瓷磚上嵌著藍水晶,我的家一向豪奢,我靠著我的青梅竹馬,我的手搭在他頸脖子上,有點水濺在我身上,我昏昏頭腦有點醒過來。

“洗好澡,我出去等你。”

他說好吧。

我在門外,撥電話給威威,“找兩個漂亮妞到我山頂飯店的包間,我晚上過去;再來六瓶酒,要花色不同的,塞普勒斯酒,白葡萄酒,馬拉加酒,再挑一些藍海的牡蠣,牡蠣要到老梁的店裡去買……只要老梁的,其他的秦展不吃。”

威威那邊恨恨磨牙。

我掛了電話,四肢“大”字,趴倒在秦展床上……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四周是一圈簡單舒適的靠背長椅,桌子上放著各種著名的菸草,馬里蘭的,波多黎哥的,總之,從彼得堡的黃菸草到西奈半島的黑煙草無不具備,都裝在表面有裂紋的瓦罐裡。在這些瓦罐旁邊,有一排香木盒子,這些盒子,按裡面所裝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質,依次排列著的是蒲魯斯雪茄,古巴雪茄,哈瓦那雪茄和馬尼拉雪茄,吸菸者可任意選用。這種順序是秦展自己安排的,他禁止我吸菸,自己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癮君子。

多難相處的人,又不怎麼聽話,我趴著,委屈想自己怎麼能忍他這麼多年。

結果酒和牡蠣晚上都泡了湯,我在秦展床上睡著了,朦朧中,他拉過來被子給我蓋好,給我翻過身,還嘮叨什麼趴著睡壓迫心臟來著,最後是關燈,他依稀留給我的背影,是慢慢走出去。

他走出去的前一刻,我似乎做了個夢,我的好友對準我腦門,俯低身,微微咬了口,好象原本只是個晚安吻,到最後,卻演變成刺疼但不足已讓我醒來的吻,搞得好象其實是很恨我似的!

怎麼可能,秦展對我,總是忠誠和安全的。我安然睡在強佔了他的被子裡,又舒服又滿意。

23

當我睜開眼,秦展不在,我躺著,心想他不在也好,我口口聲聲答應要還給他一個新娘,但怕自己真的做不到。假如風暴來臨,先逃走的總是小老鼠小麻雀,但就算是小老鼠小麻雀也有頑固保護自己小巢的異類吧。

我們的家族似乎可以永遠鼎盛,但腐朽蔓延其中,我的叔伯兄弟們只習慣一味砍殺,他們不動腦袋,也不想動腦袋,義氣磅礴已經是上一代的事情,父親老了,他的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