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片,忠實地記錄了劉華蓮教授當年做黑河汙染人群健康調查這個課題時一些重要的發見。

這個資料片裡的一些情形李風有的當年已經知道,有的也是第一次見到。

我和李風坐在電教室,靜靜觀看了這部資料片。

黑河兩岸汙染區的畸形率,是對照區的2。49倍,資料片中一共記載了5名具有代表意義的典型的畸形兒童,有三名男嬰,兩名女嬰,一名是麵條也似的無骨兒童,一名是四肢均如海豚足肢式的嚴重畸形兒童,還有一名是兔唇。這些兒童的父母都是非近親結婚的,經醫學檢驗,亦無遺傳基因的健康的雙親,惟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汙染造成畸形。其中一例是女嬰,這位只有3歲多一點的女孩,從外表看什麼也看不出,似乎一點毛病都沒有,健康可愛,可她患的卻是作為一個女性最致命的生殖器畸形,畫面上推出的女孩的生殖系統的特寫,我們立即拍了下來,這個女孩竟然沒有什麼外生殖器和通道,只有一個小小的尿道口長在一片平坦板結之中,一個原本應該擁有卻不幸沒有生長出來的紅色象徵物。

我不知這個女孩長大了將拿什麼東西來充作一個女人的資格?將如何像她周圍的女孩那樣結婚、生子?如果女孩長大後知道自己是一個這樣的畸形女人,她將何以面對自己?面對這個薄情寡義的世界?面對自己的花季和漫長的人生之旅?

因為河流的汙染,地下水的汙染,當她的雙親喝著含有致畸物質的汙水幸福地交歡的時候,當她還是子宮裡的一粒卵子的時候,當精子拖著細長的尾巴努力地鑽入卵子之中併發出勝利歡呼的時候,當珠胎暗結的時候,當臍帶哺育著她,當羊水浸泡著她的時候,當她成形並生長出一個畸形的器官時,她一生似乎便已經註定。

從她降臨人世發出第一聲呱呱的啼哭起,她的終生便被不公平所註定,要在以淚洗面中的痛苦中度過,她的原本應該像玫瑰花一樣相繼開放的青春季節,便已經被不幸的陰雲嚴絲密縫地籠罩,甚至連一點希望的微光也無力透出去了。

資料畫面上的母親,悲哀無奈的眼睛和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睜著亮麗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瞅人的樣子,看得都催人淚下。

我禁不住問自己也問別人:她一個幼小的生命又有何辜,要忍受這樣先天畸形的痛苦?這個責任究竟要誰來負?誰又能負擔得起?誰又能賠償得起?

我望著畫面上那個被定格了的可憐的天真無邪的女嬰,心情倍覺蒼涼無奈,突然明白,過去總以為最可怕的不是正面的廝殺,而是背後官小之輩的暗箭傷人,看了這個可憐的女嬰,我簡直覺得暗箭傷人其實一點也不可怕,至少你還知道這是你的仇人乾的,至少你還知道他傷你是因為你在什麼時候得罪過他,你心裡多少還有一些估計和約摸,差不多也能猜出一種可能性,大海撈針也有針可撈。

現在我才知道,最可怕的莫過於像畸形女嬰這種悲慘的在孃胎中就遭了毒手和暗算的情形,甚至連傳說中殺人於無形的劍俠巫術也沒有什麼可比性,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女嬰從來沒有得罪過誰,招過誰,惹過誰,卻生成這樣一種生不如死的先天的畸形,卻上告無門,入地無路,連一個害自己的真正的敵人也遍尋不見。

在她的面前,這種汙染現象也不是誰有心專門要這樣做,而是無組織的互不相關的沿河許多工廠在為自己生存發展和經濟利益有意無意地為惡,你永遠也找不到一個可以狀告和繩之以法的具體責任人。

如果有這種可能,我有能力也有決心在大海里撈起這一根針,可是我最終卻悲哀地發現,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根本沒有這根針,根本就連撈針的大海也沒有。

最終她只能自怨自艾,最終她只能自悲自憐,最終她只能責怪她自己的命運如此不濟,只能怨天尤人,只能責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