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菀其實是個很會看眼色的人,但自從懷孕之後,贏肱對她明顯比以往更加上心,偶爾竟能在她跟前和顏悅色,而贏駟對待其他夫人、女御又十分冷漠,獨一份的寵,日漸讓她失了分寸。陶監心裡嘆氣,恐怕君上對國後的尊重漸漸要到頭了!

魏菀走到窗前,與贏袖並肩而立。

她往窗外看了看,笑道“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天要黑了,天要黑了,你為什麼還不回來?若非為了君主,何須受身披露水之苦。

這首是《詩》中的《邯幾式微》。駟國是春秋時期的一個小諸侯國,但其地理位置極好,靠近周王城,與宋、衛一樣,皆是人才輩出之地,因此雖是一個小國,民間存的詩卻很多。

原詩本是怨憤徭役之苦,贏駟只擷取了一段,意思便大不相同,魏菀卻非是給補齊了“夫君是惦念離石的戰況了吧?”

“倘若有閒工夫,多讀讀史冊,也好教育我兒如何明辨是非。”

贏腦冷淡道。

言下之意,魏菀現在無知又自以為是,不足以明辨是非。贏犧挖苦人從來不留任何情面,若不是顧忌魏菀懷幕身孕,他怕是不會說的這樣委婉。

贏榀對於魏菀的態度,因她是國後,是他的女人,所以他給了足夠的尊重和寬容,這些都建立在她能認清自己位置的基礎上,現在的魏菀越來越不合格了。

幾乎是所有女人都渴望自己的夫君是座山,可依靠,體貼而又長情。然而這些不過是美好希冀罷了,世上不會有那麼多完美的男子,就算有,也不一定能幸運的攤上。作為贏軔的女人,必須拋棄這種奢望,首先明白自己是一國之後,拿出國後應有的姿態來,其次才是一個女人。

魏菀在贏駟的寬容與尊重裡,由一個國後變成一個女人了。

“是。”魏菀臉色泛白。

“陶監,送國後回去!”贏駟冷冷道。

陶監躬身應道“喏。”

魏菀還想說些話,但看見贏袖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般,微一咬唇,看了一眼幕色中那處與角樓遙遙相對的閣樓,忍著眼中的淚水,轉身離開。

走到廊上,魏菀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

陶監心驚膽戰的跟著“國後請緩步啊!”

魏菀絲毫不為所動,步履生風的回到寢殿便令陶監回去。

“去叫紈夫人來。”魏菀道。

“喏。”一名侍婢領命出去。

不多時,魏紈雲鬢微散,匆匆進來“阿姊,這麼晚了喚我同事?”

“坐下再說。”魏菀看見妹妹擔憂的模樣,面色微松。

魏紈近前執了她的手,仔細打量一遍,見並無異樣,不由疑惑道“到底怎麼了?”

魏菀屏退左右,與魏紈道“你可知宋懷瑾?”

魏紈攏了攏鬢髮,點頭道“知道呀,不就是秦國國尉?前段時日引得百家齊聚咸陽爭鳴,名頭可大著呢,聽說後來莊子竟為她斷指!”

魏菀湊近她耳畔,輕聲將心中懷疑全都說了出來。

“不會吧!”魏紈瞪大眼睛,壓低聲音道“男風這樣的事情,在大粱還為君子所不齒呢,宋懷瑾好歹是道家弟子,豈會做這等有辱師門之事!”

“我原也是這樣想,可是,你想普天之下,君上若想要哪個人,能得不到?”魏菀嘆了口氣,道“我之前見君上常常去角樓,便留心了一下,發現那角樓正對國尉府。我與君上夫妻時日也不短了,何曾見過他對誰服過軟?偏就肯對宋懷瑾低頭!如此倒也罷了,我曾有一回正撞見宋懷瑾與君上獨處之後,出來……”

她悄聲道“你也曾見過那些服侍人的孌童,承歡之後那的走路姿態,見過一回就不會忘的。”

魏紈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