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部分(第4/4頁)
章節報錯
村最幸福的女人。長年的齲齒和缺鈣造成的磨牙習慣使她的牙齒快掉光了,但是,她的大門口又斷斷續續響起了因牙齒缺失而走風變了調的山歌聲。不過,她眼中渾濁泛黃的晶狀體已明白無誤地顯示出鐵面的歲月並沒有饒恕她的放縱和貪婪,她眼前的世界漸漸失去了色彩,不久就永遠墜入了沒頭沒腦的回憶之中:羞羞答答地結婚,乍驚乍喜地偷情,清清爽爽地哺乳。。。。。
有感於生命的無常,永兵得知皮定芳有了身孕之後的第二天就帶她去關王廟公社扯了結婚證。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是六尺燈芯絨布料,他們沒辦喜酒,因為家裡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酒菜款待親朋。但這些絲毫不影響新婚夫妻的幸福心境,環顧身邊那些埋頭勞作的社員和長吁短嘆的知青們,皮定芳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自己在這麼好的年華里擁有了這麼心滿意足的婚姻卻不幸處在一個找不到攀比物件的單調時代。
作為生產隊長的婆娘,皮定芳享有諸多優待。永兵任人不避親,把一些輕巧活幹淨活派給妻子做,皮定芳接過了抬打從火海中搶救出來的工分薄,每晚準時到重建好的倉庫裡為社員登記工分,白天給挑糞的稱秤計數,為挖土的量方。總之,她不再脫鞋下田,到了酷熱難耐的三伏天,她換上粉紅色的漂亮涼鞋,腳上仍套著薄薄的絲襪。這種吃國家糧的幹部作派沒有在興安村引發公憤和熱議,完全是緣於善良的興安人對孕婦的寬容。別人的婆娘直到臨盆的日子仍要挺腹收胸在田間地頭忙活,由此知青們後來漸漸明白了為什麼興安村裡有那麼多叫譚路生的同名人。但是,皮定芳的妊娠期還不到五個月就完全脫離了勞動人民的隊伍。
李子梅叫皮定芳撩起上衣,用一根筷子在她隆起的肚皮上胡亂地點厾、比劃,得出了一個確鑿無疑的結論:胎兒是男嬰。就從那天起,皮定芳負起了延續家族血脈的重任,永兵命令她必須杜絕一切無謂的勞作,一心一意,養胎待產。那段日子,當皮定芳挺著肚子到處閒逛時,李秀和李璐在屋內嘰嘰喳喳說個不休,唯一的話題就是如何安胎保胎,婆媳間偶爾還會爭吵幾句,彷彿她倆養育的孩子還不夠多,生產的經驗還不夠豐富似的。這也難怪,她們已本能地覺察到這個家族的香火越來越微弱。想當年她們生起孩子來就像母豬下仔似的總是一窩一窩的又多又順溜,堆滿雜物和各種木質傢俱的屋子裡終年瀰漫著奶香和嬰兒糞便的氣味。床底下、靠椅上、豆腐桶裡,房前屋後,到處爬滿了喧鬧不休的孩子。他們的年齡參差不齊,個頭大小不一,像菜園裡的蕹菜一茬接一茬地瘋長著。做母親的手忙腳亂,簡直來不及為孩子們縫製得體的衣服,總是老大的衣服老二穿,老二的衣服老三穿, 一個一個將就著從不會浪費任何一片破布。如今這門庭冷冷清清的,好多年竟聽不到幼兒的哭笑聲。
因此,見皮定芳的肚子剛有點動靜,全家人便都喜形於色,分頭忙碌起各項事務。似乎迎接的不是一個譚氏子弟的降臨,而是奇蹟的產生和王子的現世。譚琴也從水皮之死帶來的輿論壓力中脫身出來,把自己的紅色毛衣拆了,為侄兒打了兩套衣服,一頂帽子和三雙襪子。這種緊張而喜悅的氣氛從興安村瀰漫開來,感染了遠在二十里外的代文,他託朱即師傅送來了二十元錢給李璐貼補家用。代文並沒意識到自己每次出手都是二十元但家裡人卻發現了這個有趣的規律。李秀樂呵呵地跟李璐說:“如果他有緣再婚的話, 我敢說他給出的彩禮也一定是二十元。”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