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來代表著無上榮寵的東西,對她也僅僅是個名號而已。她重視的是與英帝的感情,還有腹中這個正在慢慢成長的小小生命。

但自懷孕後,杜沅沅覺得自己的身子反倒比平常還要好些,吃得香,又睡得著,並未象平日裡聽說的那樣,出現嘔吐等嚴重的妊娠反應。也因為如此,她便會時常忘記自己已經是半個母親的事實。偶爾想起,心中總會掠過一絲不安,難道這個孩子與自己緣分尚淺,總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麼?想來想去,心情不免抑鬱。忽然想起在尚書府中的母親楊素心來。入宮至今,二人還未見過一面。許是女人懷了孕都會變得比較脆弱,杜沅沅越想越是思念得緊。只是宮規森嚴,尋常家眷怎能進入後宮,但一時又放不下,實在忍將不住,便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在英帝面前提了一回,沒想到,英帝立刻下旨,宣了楊素心入宮。杜沅沅自然是喜不自勝。

楊素心依然是素面朝天,穿著煙綾紗的茜素羅裙,春平髻上僅簪著一枝攢珠桃花,顯得柔淡勻淨。卻是一身掩不住的氣質清華。相較一年多以前,楊素心雖精神尚好,但舉止間也顯出幾分病弱之態來。

她一見到杜沅沅,便按照宮中禮節,跪下道:“參見昭儀娘娘。”杜沅沅心中一酸,禁不住兩汪淚水在眼中滾來滾去。急忙上前扶起,楊素心臉上帶著欣慰的微笑,握著杜沅沅的手久久不語。

過了良久,杜沅沅才平復了情緒,卻見楊素心那雙深似墨潭般的眼睛仍定在她臉上,只是眼神飄忽,似乎透過了她在看著另外一個人。杜沅沅心中疑惑,連叫了幾聲,楊素心這才收回目光,嘆了口氣,自語道:“象,還真是象。”說得杜沅沅更是一頭霧水,剛要追問,楊素心早已垂下眼簾,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二人攜手坐下,楊素心問了杜沅沅的日常起居,間或叮囑幾句。末了,又道:“你入宮已一年有餘,日子雖不長,想必也經過了無數風浪。如今雖已位至昭儀,聖上恩寵眷眷,但凡事還要仔細思量。時令冷暖,記得要照顧好自己。”話語殷殷,言辭懇切,那話中種種,竟似是二人今後不會再見了一般。

眼看天色漸晚,已到了楊素心出宮的時辰。杜沅沅更覺依依不捨,楊素心也是一臉傷感,幾欲落淚。

杜沅沅將她送到順南門前,楊素心緩緩步向宮門,幾番回首,似是欲言又止。杜沅沅強笑道:“娘不必擔心女兒,待女兒生產時,女兒會向皇上請旨,要娘進宮陪伴,到時不妨多住些時日。”楊素心聽後,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杜沅沅一眼,似是下定了決心,緊走幾步,徑直出了宮門,再不回頭。

杜沅沅看著硃紅鑲著巨大銅釘的宮門慢慢闔上,心中卻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這一次的見面,竟似是二人的永訣。

ˇ洪災ˇ

天業十九年七月孟秋,大齊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天災。

連天的暴雨,引發了茵羅江江水的暴漲,終於形成了洪災。肆虐的江水無度的蔓延,一直淹沒了南部沿江地勢較低的青渝州十六個縣。一時哀鴻一片。

洪災邸報上報到京城,朝野震驚。英帝任命杜子珏為巡察欽差,前往青渝五州賑濟災民,安撫民心。又召集親信大臣,接連幾日在祈陽殿南書房內商議對策,書房內夜夜燭火通明,直到天光。

京城內也是連日陰雨。此時,杜沅沅已懷孕四個月,雖因身形嬌小,尚未顯懷。但身子日漸懶散,每日裡只是呆在懷玉宮內擁被高臥。英帝偶爾偷空來探她,帶著青黑的眼圈和不及颳去的胡茬,匆匆叮囑她幾句,又急急而去。

杜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