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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問道:“姑娘,你……你在想著什麼人麼?”
“沒有。”碧落忙擦淨淚水,強笑道:“嗯,離家久了,想家了。”
青黛仰起尖巧的下巴,眸亮如珠:“姑娘的家……在哪裡?”
家在哪裡?
碧落給她一問,居然一時答不上來。
惜分飛 秋霜肅夜數寒星(一)
她早記不得,自己原來的家在哪裡,父母又是什麼樣子。
她只記得,很幼小的時候,她住的地方很荒野,但奶孃待她很好。哪怕自己吃草根,也一定給她遞一碗清粥,哪怕那粥稀薄得可以照得出人影,數得清米粒。
後來奶孃似乎攢到了不少乾糧,然後帶了她,走很遠很遠的路,遠到後來她回憶起來,只記得那長長而坎坷的路,彷彿通到天涯海角那樣走不完。
碧落問奶孃,她們這是去哪?
奶孃說,去長安。
碧落問,去長安做什麼?
奶孃說,長安,有她的親人。
碧落不明白。
她的記憶裡,她唯一的親人,這世間唯一待她好的人,就是奶孃。
幾度,她們乾糧耗盡了,奶孃總將她安置在破廟裡,自己去打短工,或賣些一路攢下的繡品,換些吃的用的。
碧落也想去幫忙,可奶孃總不許。
她說,碧落不該為奴,不該為婢。
她隨身帶著一卷畫軸,總要油布仔細包著,偶爾開啟看時,她會告訴碧落,畫中那個拈花而笑的盛裝美人,是她的母親,她半點也記不起來的母親。
可不該為奴,不該為婢的碧落,終究還是成了奴,成了婢,甚至成了被人****在溝渠中的小乞丐。
某一天,一隊亂軍衝過,碧落和奶孃失散了。
六七歲的小碧落,四處拉人詢問,問長安在哪裡,她要去長安,她要去找奶孃。
終於,有人帶她去長安了,可惜,卻將她轉賣給富貴人家為婢,那樣一個清靈俊秀的小婢女,在日漸繁榮的長安,還是值幾個錢的。
碧落記得奶孃的話,她不肯為奴,不肯為婢,一次次地逃離,一次次地尋覓,一次次地失望,直到遇到了慕容衝。
她這一生記得的親人,竟都和她毫無血緣關係。
“青黛。”碧落低聲道:“我的家,在平陽。”
有慕容衝的地方,就是她雲碧落的家。從她八歲起,她便已無可選擇。
青黛便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拍著,眼睛撲閃撲閃,睫毛如羽扇輕輕而憂傷地扇動著。
青黛年紀明明比她小,此時卻如姐姐般溫和待她,不由碧落又是尷尬,又是慚愧,低嘆了一聲,勉強驅趕了自己的煩亂心思,換了衣衫,提了流彩劍,自到松柏下練劍。
青石條鋪就的小徑雖是乾淨整潔,但松樹腳下,卻堆積了累累的陳年松針,踩上去鬆鬆軟軟。說甚麼青松不凋,可年復一年,不是一樣在風吹雨打下褪下了層層綠衣?
流彩劍舞,清光動影,頓為松林添了幾分光澤,便如黑夜的天空,被灑下了無數的明星,呈現的,是黑暗中的美麗。
只可惜,再無菊花飄香,再無楓葉飛舞,再無那人唇角含笑,彈一曲《高山流水》。
縱是摔琴絕弦,這一生,也是知己難求,落拓相伴……
慕容衝,慕容衝……
惜分飛 秋霜肅夜數寒星(二)
“劍法還不錯,以後我打仗,可以把她也帶在身邊了。”一旁的石徑上,忽然有人放聲而笑。
碧落一驚,劍一歪,狠狠紮在松樹幹上,卻扎得頗深,半天拔不出來。
抬眸,卻是苻暉,一身硃紅官袍,繡了熊羆山川,頭頂碧玉寶冠,負手立著,愈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