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拖鞋,那要麼是一張紙,套在腳上沒感覺,要麼是硬梆梆的塑膠鞋,穿上都不知怎麼走路。馬驍原來不講究這些,但自從和她結了婚,也知道舒適是什麼味道了,這次出門特意買了兩雙軟綿綿的厚底絨面棉拖鞋,一雙深藍一雙粉藍,上頭有兩隻黃色的維尼小熊。兩人不穿情侶衫,不戴情侶表,但有一對情侶拖鞋。

念萁捧起這兩雙拖鞋,一下子崩潰了,眼淚吧嗒吧嗒掉在拖鞋的鞋面上,霎時維尼小熊就溼了。難道以後的日子就真的再也沒有他了嗎?難道她要這樣過上五十年?難道她要把這兩雙拖鞋裝進玻璃罩子裡,變得紀念品,然後看一次哭一次?

念萁哭著開啟手機,她要聽見馬驍的聲音,她要確定他沒有真的離開她,他只是生她的氣,說兩句狠話嚇唬她。他是在氣她從來都是先退卻的那一個,她曾經後悔跟他結婚,而他沒有;她也曾先在婚姻中逃避,而他沒有;他會在坐了三個鐘頭飛機後再坐兩個小時公交車去看她去求得她的原諒去請要她的愛,他也曾夜夜愛她到她求饒。他那麼愛她,一直牢牢地抓住她,怎麼這次他就這麼輕易放棄了她?是她的絕情和自私再一次把他趕出了酒店吧,就像兩人的蜜月,她一次又一次把他趕到海邊去在四月的寒冷海水裡游泳發洩他的怨氣。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過她,他每一夜都會攬緊她在他的懷裡,一次次愛撫到她投降,一次次在她的屈服裡表白他的心意,他渴求了那麼久的兩人的靈肉相融,而她卻輕易地再一次要放棄。

她一定是不可原諒的,所以他生了氣,念萁撥他的電話,那電話卻關了機。念萁不死心撥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都是那個冰冷的女聲說,對不起你拔打的電話已關機。這一次馬驍是真的把她拋棄在了這個海島上。

念萁在心裡說,馬驍,我錯了,你回來。她哆嗦著手指淚眼模糊給他的手機發簡訊,他總要開機,那他就一定會看到她的簡訊。她拼出字來,在小小的螢幕上顯示:

馬驍我錯了你回來。

馬驍我愛你。

馬驍我會愛你到天荒地老,我答應陪你去天涯海角,我再也不說分手的話。

馬驍你原諒我。

馬驍是我自私是我自以為是,我知道錯了你回來。

……

一條又一條簡訊發過去,他總要開機,他總會看到。熱戀中的情人可以一天發一百多條簡訊,她也可以做得到。

她一條一條的發,拇指肌鍵按得痠痛也不知道停,直到房間裡的電話鈴響,才把她從這一種瘋狂的境地裡驚醒,她撲過去拿起電話就問:“馬驍?”

那裡頭是一個有禮貌的女聲在問,你的房間已經到了結算的時間,請問你是否需要續訂?

念萁停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說謝謝了,不用,我退房。

馬驍是不會回來了,他說了他已經在去沈家門的輪船上,可是他總要回家,她不是沒有機會當面說出她的話,如果他要,她可以匐伏在他的腳下請求他的原諒,愛情中沒有尊嚴可言,你可以哀求可以死皮賴臉可以死纏爛打可以不要臉不要命只要得到想要的就是幸福。連命都可以不要,小小的尊嚴算什麼?連命都可以不要,身體上小小的病痛算什麼?連命都可以不要,那沒有孩子又有什麼關係?有多少夫妻就算有孩子也未必會如他們這樣相愛,一男一女相愛到不要命,那還有什麼是值得在乎的害怕的?

念萁把拖鞋放進行李袋裡,還有裝盥洗用品的小包,她的護膚品,她吃的藥。最後是在普濟寺裡求的觀音像,並且是主持開過光的,那將會保佑他們的平安和達成她的心願。她檢查一遍房間,確定沒有東西落下,去服務檯退了房,揹著包到了輪船碼頭。

在碼頭上她下意思識找馬驍,在輪船上她又把船上的客人找了一遍,沒有就是沒有。這次馬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