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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淮南”一句也確是其中最最出色的。我珍惜的是他文字後面的真心。
他用自己一生的遺憾釀製的十幾首情詞怎麼也不會被我們幾句話輕易地化解開的。
燕燕、鶯鶯也好,綠萼、紅萼也好。現實中已經見不到了,他現在擁有的就是夢。分明又向華胥見。“華胥”是個典故,就是夢的意思。(《列子·黃帝》:華胥之國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齊國幾千萬裡,蓋非舟車足力之所及,神遊而已。)華胥之夢是個美好的故事,裡面的人沒有憂愁,沒有貧富,無慾無求,是個仙境。姜夔這裡用這個典故,不是沒有用意的,對於現實他有些灰心,失望。
他的詞書卷氣太濃。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雖然不如柳永的明白好懂,沒有李煜的自然流麗。也沒有納蘭容若那樣氾濫恣意。他就是這樣的,一個躲在玻璃瓶子中的孩子,目睹悲劇發生,而無能為力的窮書生。
詩詞文章不是他的資本,而是他的痛苦。雖然他從來不說。在他的詩詞中你看不到他矚目歌兒舞娘的纖腰雪胸,也看不到嬌言嗔語,也沒有幽會野合。有的只是他欲言又止的相思和懷念。他把一切都覆蓋起來了。心裡總有這樣的感覺,姜夔的詞是寫給自己看的。雖然他是個清客,要靠這些音韻精美的小詞博取別人的歡心。可他絕對沒有諂媚過任何人。
他用暗語描寫著自己的初戀。那是他們自己的心靈密碼。
事情如此簡單,他愛她們,深深地愛著,四十年從來沒有忘記。她們也愛他,等他,甚至躲著他。因為他們貧窮,一無所有,連自由選擇幸福的權利都沒有。
風滿袖,月侵衣(2)
他並不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儘管他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更含蓄,更沉靜。
無望的人能珍惜的除了回憶,還有夢。夢是他唯一的奢侈品。在那裡,他才有短暫的幸福。
他為她們寫歌譜曲,她們給他縫補衣裳。她們的心和魂魄追隨著他一次又一次在江湖上漂泊,流浪,更遠,更久,能做多久的夢,就有多長的幸福。
我還是忍不住會掉下淚來,為了這三個苦澀的人,也為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有許多貧窮的東西更值得我們珍惜。因為你什麼都沒有了,你沒有多餘的錢來哄她開心,沒有精力花樣翻新制造浪漫逗她一笑。你只剩下了自己,還有自己的這顆心,給她。讓她拿去。
一生一世,海枯石爛,根本不需要什麼誓言。
他在自己的夢裡流浪,尋找,明月千里獨照他的身影。
就是不說,你也會知道他有多傷心。他的愛找不到了。
佛語說,色即是空,塵世的一切都在無常輪迴中緣起緣滅。如果你認真,太認真這就是一種信仰。信仰愛情,信仰美,信仰生活,或者信仰宗教,道,佛,基督,再或者信仰民主,自由,理想,大同世界等等這一切需要的就是認真。
遺憾的是我們不認真,或者是沒有能力認真。我信仰的是心。有心,有情,有義,有肝,有膽。而且這一切都是空——你並不能從這些信仰中索取什麼。空不是無,空是一種原諒,一種包容。有了這個認真的心,至少我們不會空虛。
文字遊戲讓人厭倦,我不知道中國封建帝國時代的這些文化精英們到底有沒有信仰,除了那個忠孝節義的桎梏,很多人用家國之大事來衡量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說他們生活圈子狹窄,豔羨詩酒風雅計程車大夫小資作風。文人向來是社會的良心,文人們也以社會良心自居。可是文人們的下場還是免不了空虛二字。我從來沒有見過得意的文人。
姜夔清高,犖犖不羈。當初他與名將張浚之孫張鑑結為至交,受其資助十年,可他依然保持著簞食瓢飲,幾乎從來不進將軍府,這是他僅有的一點小尊嚴。張鑑死後,夔生計日絀,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