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收著,如今可還在?”

那庵主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尼姑,衣著樸素眉眼清秀,唯有右手的手腕上套著一隻鐵環,聞聲她雙掌合十唸了一聲佛,這才低著頭說:“郡主恕罪,貧尼掌龍泉庵多年,只聽說過那《甜水歌》是太祖爺讓工部刻石留念,卻不曾聽說過和楚國公有關,庵中也並沒有什麼真跡。至於那首《甜水歌》的石刻,早就在幾十年前被天雷劈了,因是御命之物,上報了之後也沒人敢挪動……喏,就在那兒。”

陳瀾早在聽宜興郡主說起昔年舊事時就異常留心,及至甜水歌三個字出口,她那思緒就如同潮水一般噴湧而出。西山八大處風景優美,她卻只推著輪椅載著病弱的弟弟完完整整遊過五處龍泉庵,記得還在角落裡得過一個青年的贈書,那扉頁上頭就題著鋤月老人的這首《甜水歌》。她於詩詞上並不熱衷,但這首卻逐字念給弟弟聽,因而那份記憶刻骨銘心。

此時此刻,她懵懵懂懂跟著宜興郡主來到那焦黑一片的石刻前,見宜興郡主蹲下身子,隨手用一塊潔白的絹帕逝去了上頭的浮灰,又一個個字地念了起來,她不禁緊緊抓住了張惠心的胳膊,心中也默默跟著唸了起來。

“我來翠微陟其顛,上有佛剎名龍泉。松柏鬱郁布濃蔭,千尺百尺森參天。蒼皮黛色四十圍,虯枝盤曲生風煙……咦,這後頭的字難以辨別,是被雷劈的?”

“四時不放日光入,盛暑不熱風冷然。誰鑿石罅洩石髓,涓涓泊泊流清泉。蓄以方池承以石,跳珠嘠嘎名琴絃。”陳瀾幾乎是本能地接了上去,隨即也仿若沒注意到別人的目光,自顧自地輕輕吟著,“汲來煮茶香且冽,調羹炊黍味彌鮮。或曰炊之令人壽,揆之於理宜有焉。笑我飲此嗜且貪,自夏俎秋常流連。輕塵十丈風怒吼,京師苦水鬻論鬥。安能移此一勺泉,甘美芳馨潤眾口。”

一首古風《甜水歌》唸完,陳瀾只覺得整個人一激靈,一下子驚覺了過來,卻發現宜興郡主和張惠心都在滿臉奇怪地打量著自己,倒是旁邊的永樂縣主和幾位勳貴夫人不明所以,永樂縣主更是笑說道:“陳家妹妹果然是博覽群書,這份記性更是難得。”

醒覺到自己剛剛就彷彿是夢遊一般,竟忘了藏拙和低調,陳瀾不禁心中苦笑。只是,站在這曾經呆過整整一日的地方,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因笑道:“那些名家詩詞我都未必記得,只在那些話本筆記之類的雜書上看過這麼一首,因和龍泉庵有關就記下了,剛剛一時忘乎所以……這龍泉水固然好,可咱們是不是先進了龍王堂上香,待會再好好品茗?”

她這麼一說,別人自是笑著答應,一時間一眾人便往龍王堂行去。然而,剛剛帶路的那位庵主此時卻落在了後頭,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那下半截一片黑漆漆的石刻,隨即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一眾貴婦在龍王堂中燒過香之後,天色便已經很不早了。說是重陽節來這八大處上香,但誰都知道一日之間要遊遍這八大處絕不可能,因而原就是初九初十兩天,這日晚上便是定下宿在這龍泉庵,而隨行的一眾錦衣衛則駐紮在山腳下,以免擾了這庵堂清淨。

龍泉庵在八大處中素來以幽雅清靜著稱,如今湧進來這麼好些尊貴的客人,自然是有些難以分派。只宜興郡主之前就使人打過招呼,一應夫人小姐不論平日如何,這一回都是三三兩兩住在一塊。陳瀾和張惠心便住在大雄殿與文昌閣之間的聽泉水榭。張惠心初來乍到看什麼都是新奇的,而只有陳瀾才知道,這座龍泉庵雖說與後世那座頗有相似,但地方格局卻更大些,就連這聽泉水榭也比她的印象中不同。

晚上的齋飯過後,陳瀾終究是難以放下心頭那紛亂的思緒,便對宜興郡主提出想到外頭轉一轉消食。因外間錦衣衛提早淨過山,庵堂四周也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