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了,也買了火車票。明天7點發車,我要去南方打工。”

“火車……”王娟的嘴唇哆嗦了起來,她這輩子還沒坐過火車,甚至連火車站周圍都沒去過,“你才幾歲,你知不知道……鄰居們會怎麼說你……你知不知道,不上學你將來……算媽求你了,別發這個瘋好嗎?咱去跟老師道個歉,你能考上一高的啊豆豆,你能考上的……”

淚水順著王娟的面頰滑落了下來,陳遠鳴只覺得喉腔裡噎的難受,他想告訴母親,在上輩子他們也沒能攢夠錢還給小舅,讓一個本來天真活潑的小姑娘落下了終身殘疾。他想告訴母親,累年加班加點摧垮了她的精神,三年後她值夜班時會沉沉睡去,讓一幫小賊偷了廠裡的重要物資,弄丟工作,在人們嘲笑的目光中度過半生。他想告訴母親,因為加班過勞,最終父親得了勞損病,每逢變天就腰背痠痛,困苦不堪……

那麼多話在心中激盪,最後從齒縫中擠出的卻是,“我想賺錢,很多很多錢。哪怕你們打斷我的腿,我也要出門闖闖看。”

看著兒子跪得筆直的腰板,和眼神中散發的東西,陳建華手一抖,皮帶從指間滑落。他的背佝僂了下來,似乎瞬間老了十來歲。看了看泣不成聲的妻子,還有滿面血痕的兒子,他晃了晃,向門外走去。

“建華!建華!”哭號了兩嗓子也沒有喚回丈夫的背影,王娟撲在了兒子身上,“你咋就想不開呢?你讓我跟你爸怎麼在別人面前抬起頭啊……都是媽不好,都是媽不好……咱家憑什麼就不能過好日子,你憑什麼就不能上學啊!豆豆,你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一些熱乎乎的東西順著脖頸滑了下來,滴落在皮開肉綻的傷口上,一片火辣辣的痛。陳遠鳴忍了半天,最終還是伸手環住了母親,“我會賺大錢的,媽……別擔心,我會賺大錢的……”

有什麼東西在眼底翻滾,燙的他內心生痛。但是比起之前的糾結,他的心底一片平靜篤定。他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他有著遠超年齡的記憶和閱歷,他該揹負這個家庭,而非讓父母再次陷入貧窮和困苦的絕境。

重活了一世,他能做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揹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卷,陳遠鳴隨身帶著兩百多塊和一張身份證走進了綠皮車廂,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在他背後,沒有任何送行的親友,只有一封信靜悄悄躺在火車站外的郵筒裡,米黃的信封上寫著幾個公正的鋼筆字:L市軸承廠第二中學初三2班孫朗(收)。

11第十一章

四月中旬,珠海的天也開始熱起來了。窩在低矮的房間裡,頭頂吊扇呼呼猛轉,卻揮不去心底的焦躁,馬磊看向門外,在距這裡2oo米外的庫房中,幾百臺電視正壓在庫裡,兩輛卡車都已經開出去了,但是新司機硬是找不來。這都第3天了,下批貨不出十天就會抵達,他該拿什麼還款,又拿什麼繼續進貨?

正想著,門外一陣叮鈴哐啷,一個漢子跑了進來。

“大哥,不行,車站外都找遍了,沒司機!”這男人個子不算太高,但是矮壯敦實,肩膀上淨是塊子肉,臉上還有一道不短的傷疤,看起來一臉兇相,“嫐你孃的廣東佬!司機都搶去運車,我們從哪裡找新人!”

馬磊拿手一抹臉,豆大一把汗珠子順著下巴噼裡啪啦滑落。他就知道!這年頭在珠海最時興的已經不是走私生意,而是轎車買賣。一輛廠價桑塔納從上海開回來,倒手就是6、7萬塊進賬,如果能從一汽拿到新出廠的奧迪,那更是不得了,跟他媽搶錢一樣。一批又一批的老練司機都被搜刮去外地取貨了,拼了命的往珠海車檔裡運車,等著全國各地的財主老闆們來提車,哪還有時間跑這種薄利的買賣。

看著老大一臉糾結的表情,那漢子一咬牙,“要不我去好了,自家跑就是累點,總比壓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