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著嗓門問:“你是不是在蘇黎士機場?”

“……嗯。我是來觀光的,明天就走。”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度,“我,我不是來找你的。”

“你身上有筆嗎?”他說,語氣忽然變得出奇地冷靜。

“有……”

“記下來:XXXXXXXXX,這是我的手機號。”接著,他又報了一串德文,把字母一個一個地拼給我,“這是我的門牌號。有一把備用鑰匙放在門口右邊花盆的墊子裡。萬一我沒有找到你,你透過手機來找我,或者直接去我家,記住了嗎?”

“瀝川……你別來找我啦。我——”

“我問你,剛才我說的話,你記下了沒有?”

“記下了。”

“怎麼去我家,你知道嗎?”

“坐……坐公共汽車?”

“笨!”

“坐……地鐵?”

“笨!”

“坐……坐出租?”

“這還差不多,你身上有瑞士法郎嗎?”

“有。”

“把地址給司機看,對他說‘Fahren Sie mich bitte zu dieser Adresse!’(譯:請把我送到這個地址)他會把你帶到我家門口。”

“說得太快,我記不住。再重複一遍?”

“算了,別坐出租了,當心遇到騙子。三十分鐘之後你若是還沒看見我,就每隔五分鐘給我打個電話,行嗎?”

“行。”

“現在,你是在出站口,對嗎?”

“嗯。”

“哪兒也別去,我來接你,估計需要三十分鐘。”瀝川在那頭威脅我,“我若是沒接到你,又沒收到你的電話,我會報警,你知道嗎?若是你失蹤了,或者有個三長兩短,我就馬上跳樓,你聽明白了嗎?”

“聽,聽明白了。”

電話掛掉了。

我鬆了一口氣,去那個小吧買了一大杯冰淇淋,這才想起來我已在出站口翹首以待地等了六個小時,兩條腿都酸掉了。

41

三十分鐘之後,瀝川果然出現在機場。他坐著一個小巧輕便的輪椅,正要從電動玻璃門外進來。

機場大廳裡或走或坐,有著數不清的穿西裝的男人。而我卻能在瀝川出現的第一秒認出他,腦海中同時閃出詩人龐德的名句:

人群中這些面孔幽靈一般顯現,

溼漉漉的黑色枝條上花瓣數點。

對我來說,瀝川便是溼漉漉的人群中唯一的光芒。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浪如潮、愛恨交加。我們有多少天沒見了?八十天了吧!分次分別都那麼長,長到足以淡忘了他的容貌,長到所有恨都消失了,所有的傷都癒合了,轉眼間又變成了愛。

瀝川仍然是那樣引人注目。所行之處,行人紛紛側目。他穿著件修閒的西裝,頭髮用髮膠抹得豎了起來、襯著他那張眉宇分明的臉,更加瘦硬迷人。

估計有醫生的禁令,瀝川沒戴假肢。剛從門外進來,便有一位機場服務小姐迅速走向他,款語低聲,問他需不需要幫助。瀝川微微搖頭,目光掃視前方,看見我,冷峻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意。

“Hi!瀝川!”我拎起箱子,向他奔去。

到了面前,我忽然停頓,在和他隔著一臂的距離站住了。

有四個星期沒理我,不知道瀝川的氣消了沒有。我冒然前來,肯定又讓他心煩。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哪種禮儀更為合適?

擁抱?還是握手?

猶猶豫豫之間,瀝川已站了起來,向我伸開雙臂:“過來,冒失的小丫頭。歡迎你來蘇黎士。”

我撲到他的懷裡。瀝川用力地擁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