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接到任務就是將人轉交到這老媼手上,因此沒有跟上一探究竟。君侯但請下令,小的立即追查。”

“不必——那老媼左腮是否長著一顆黑痣?”

“對……原來君侯已知曉。”彪解著實吃驚不小,這位少年君侯未免太厲害了吧,連這都知道?

其實說穿了毫不稀奇。一聽宜主被擄,張放第一反應就是石顯出手了。當日進入秘道,宜主是除陽阿公主之外,唯一與自己有過接觸的人,只要石顯有心,不難打聽出來。石顯如果擄人,最好的藏匿地點必然是尚冠裡的石府。而石府又是張放在長安第一潛在對手,早在一年前,石府上上下下就被張放給起底了。像魯媼這樣身份特別,外形扎眼的人物,在張放的情報名冊裡,屬橙色級別,僅次於那些大人物,印象很鮮明。所以彪解一說,張放腦海飛快篩選,迅速鎖定目標。

確定宜主被囚地點,張放反倒不著急了,一邊還納匕首,一邊漫不經意道:“這個訊息足以抵罪,你的決定非常正確,不過這樣一來,你將得罪萬君身後之人。那人都不必出面,只以萬君的手段與勢力,你恐怕很難在長安呆下去。”

彪解默然,好一會才慢慢抬起頭:“不是能不能在長安呆下去,而是未必能出得了長安——督曹曾明言,他將發出格殺令。”

張放怔了怔,搖頭失笑:“這個萬子夏,倒也夠乾脆。好罷,如果你願意,就入食侯府吧。”

彪解聞言,恭恭敬敬向張放行了個叩首禮,正式認張放為主,成為侯府門客。成為侯府門客,萬章的格殺令自然失效,因為市井遊俠相殺,官府基本不管。但若是侵殺權貴門客,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長安遊俠沒人敢犯這等大忌。

對於收彪解,張放倒沒什麼擔憂。這時代的遊俠,雖然挾怨殺人,以武犯禁,但無不以“信義”二字為安身立命之道,重然諾,輕性命,不背主,行必踐。象彪解這樣,明知劇辛謀刺諸侯子,寧願同罪也不去告發。受劇辛之託,甘冒得罪萬章的風險,義無反顧擊殺殺害劇辛妻女之人。此次受命擄人,如果不是萬章要求,他斷不會向張放告密……這樣的人,既認張放為主,就絕不會背叛,否則名聲大壞,在道上就別想混了。

張放再次展開那張紙條,細細琢磨之下,看出了更多字面後的東西。他估計,萬章未必知道石顯要宜主的真正用意。長樂宮之事,石顯絕不會告訴一個宮外之人。萬章之所以會認為此事與自己有關,純屬歪打正著——他一定誤認為,石顯是為當年兒子吃癟之事而擄人。

萬章是張放與石榮昔年結怨的知情人之一,他也知道二人結怨的引子就是陽阿公主家那對姊妹。當年石榮沒少向他暗示,讓他出手擄人。萬章可不蠢,自然不會為了滿足一個紈絝的私慾而火中取栗。他把這事告之石顯,果然得到稱讚,說他做得對,後來還大罵兒子一通。

不過萬章對石顯個性知之甚詳,知道這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只是他隱忍過人,但能逮住機會,必定狠狠咬回來。所以此次石顯下令擄人,萬章很自然就會聯想到這個前因。他對石顯為兒子張目而出此下策很不引為然,這也是他授意彪解告密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則是他欠了張放三個承諾,這件事的份量足以償還一個承諾,萬章不想錯過。

萬章是石顯落魄民間還未進宮時結交的朋友,在石顯一眾走狗裡,身份超然。他覺得朋友做錯事,不方便勸說的情況下,暗中補救,把事情的惡劣影響降至最低。在豪俠萬章看來,這才是真正的錚友。

具體到這件事上,萬章先讓彪解擄人,交給魯媼,這在石顯那裡算有了交待。然後再暗中讓彪解出首,告之富平侯,以便及時採取補救措施,以兔造成富平侯與石顯尖銳對立。如此,既成全了朋友之誼,又避免了事態惡化,不愧是常年調解江湖糾紛的大佬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