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一齊笑了一聲。

孫青霞聽了,頓足嗟道:“哎,他來得好快──來不及了!”

他臉上滿是遺恨,遙望向對面山坡。

龍舌蘭順著他視線望去,才發現這兒已走到谷底了。

到了谷底,再翻上斜坡,過了一漠霜田,就是另一處山巒。

山巒起伏,悠悠無盡,似至少有七八座高高矮矮的山頭。

不過,這段山巒跟原先樹木幽深的十八星山不一樣。

這些山坡多有石灰岩組成的,多嶙峋怪石,突兀糾立,但坡上卻童山濯濯,就算偶有樹木,亦多枯椏,且長得並不高壯,可能是因長年北風颳削之故吧,難得見出幾片綠葉茂枝。

龍舌蘭是個聰明女子。

她忽然明白孫青霞的用意了:

──莫不是他想用地形來抵制、消減仇小街的優勢?

她只想到這兒,就再也想不下去。

她此際只想吐。

因為她看到那片霜田:

霜田已廢。

春冰未融。

雪泥滿地。

在這塊偌大的廢田上,有羽翼略為變灰的鷺鷀佇立在牯牛的骸骨、人的斷肢上、甚至有一種類似天山雪蓮的大花,浮沉於冰泥霜田間,錯落盛開期間,在白了頭的蘆葦叢隙望去,竟頗有一種“寒江雪”的意境。

在這樣一塊毫無生氣的死地上,卻不知何時,來了兩人,就像一早就已“種”在這塊讓人特別感覺到涼、冷、寒、冰意的霜田上,跟這要死不活的荒地雪泥融合在一起、化不開。

那兩人都仰著首。

眺望。

──正望向龍舌蘭這兒來!

這兩人,一老一少。

老的垂頭喪氣、發白須灰、困目如睡、猥瑣淫褻,他弓著背,趴在地上,好像正奄奄一息。

少的斯文、好眉、姣貌、親善得甚至有點害臊,他佇立於霜田,清風徐來,白衣嫋動,就像一隻欲飛又止的白鶴。

龍舌蘭一見到兩人,就像乘坐在大風大浪的船上,那感覺又來了:

嘔。

──一種欲吐的感覺。

孫青霞立即察覺到龍舌蘭的“不對勁”,然後他也馬上發現那塊霜地上的一老一少,一立一趴的兩人。

他的瞳孔也立時收縮。

他沒見過這兩個人。

但他聽說過這兩人的事。

他聽到的已太多。

所以他向龍舌蘭問了一句:

“是他們?”

龍舌蘭只點了點頭,呼吸卻急促了起來。

孫青霞沉住了氣,正色道:“──他們既是來找你的,不一定有惡意。有他們兩人在,諒叫天王的人也不敢將你如何,何況鐵手一定會保護你。如果你要收手,現在正是時候,不然,恐怕就沒有回頭路了。”

這幾句話,他說的很誠懇。

但龍舌蘭的回答,很快,也很直接。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孫青霞的手臂,一疊聲的道:

“不,我不要跟他們回去!”

“不!我決不落在他們手上!”

“我寧死也不跟他們回去!”

孫青霞心中一聲暗歎:

他明白了。

儘管他現在的頭,一個比三十一個還大,但他還是深心地明白了:

明白了傳言可能是真的。

──這任勞、任怨二人,是江湖上、也是六扇門裡最心狠手辣的兩個人,而年輕的那個尤勝年長的十百倍。

──他們曾殺一個人,殺了足足四十一天,連那個人的至親都再也認不出他是誰,更不知道那居然是一個“人”,可是這“人”偏偏沒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