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的眼光,盯住了說話的那個人。

“不用問了……是我。”

醜福立在原地,迎著所有的雲雷軍的驚詫欲絕的目光。

他的目光似乎看著雲雷軍,卻又似乎沒有,有點遠,有點飄。

飄回了去年十月那可怕的一夜,雷彈袋子被御林軍射落的那一刻。

袋口傾斜的那一刻,他還在保持往外飄的姿勢,他並沒有看見當時底下的廣場,不知道那往日空蕩蕩的廣場今日擠滿了人。他被御林軍逼到盟民聚集區,因為心知這是居民區,心裡也想快點跑過去。

火箭射來,他下意識讓箭撒手,身子竄出,等到反應過來,那些黑色的可怕的東西,已經無可挽回地滾落下去。

血肉煙火,噩夢地獄。

從此後他永在其中。

日日夜夜,都是那些濃密的黑煙,鮮紅的血肉,無限的慘嚎,地獄般的場景,他在其中掙扎輾轉,一夜夜汗溼衣裳,一夜夜噩夢而醒,坐到天明。

那樣日夜折磨的痛苦,生不如死,他只有在戰場上加倍兇狠的衝殺,用自己的命,去挽救雲雷士兵的命,一點點試圖去贖自己的罪孽。

自己的罪孽。

在醜福的意識裡,燕京爆炸的罪孽,是他的。

他當時的位置,還要忙於躲箭,他根本不知道戚真思有挽救那一袋子雷彈的機會。

事後兩人都深痛於這一噩夢,自然也絕不肯為此交流。

所以醜福和戚真思,竟然都是各自為自身罪孽所苦,以為對方只是震驚於那樣的慘烈結果。

雲雷近期的流言,醜福聽在耳裡,那對他也是永無止境的戕心折磨,如果不是為了君珂的大局,他寧可痛快坦白,生死到了此時,無足掛念,但求解脫。

納蘭述回來後,他去找過他。

黃沙城事件,讓隱藏的矛盾提前爆發,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醜福抬起頭來,對面,是驚駭欲絕的雲雷軍。

他直視著所有人的眼睛,不讓自己再逃避。

“燕京事變那夜,我跟隨統領進京,試圖援救堯羽衛。”他一字字道,“我和戚統領去攪亂了驍騎營和御林軍,並偷出了庫藏的所有雷彈子,我揹著雷彈子想去炸皇宮炸崇仁宮炸燕京府,都因為對方防備太嚴密沒有成功,反而被御林軍一路追逼到了盟民區,而當晚……”他閉了閉眼睛,“朝廷害怕雲雷軍造反,命驍騎營看守所有盟民家屬,驍騎營為了方便看守,將所有家屬集中在廣場,我揹著雷彈子正巧從廣場上頭過,追我的御林軍,射出火箭,我躲箭時……一袋子雷彈,落了下去。”

……

四面沉默如死。

君珂閉上眼睛,眼瞼微微顫抖,連她,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燕京爆炸的細節和真相,之前因為隱約猜到和戚真思有關,所以她不敢問,她怕問明白了,以後大家會更痛苦。

然而今日聽到的醜福口中的真相,卻令她更加震驚而迷惑——是醜福無意中所為?那為什麼小戚那麼痛苦?為什麼堯羽顯得心虛?為什麼納蘭述願意將雲雷的重任一肩擔下,時時處處予以保全?

一定還有什麼原因,但醜福不知道!

這樣對他不公平。

可是真要逼堯羽說出真相,那毀的也會是整個冀北聯軍!

君珂身子發抖,此刻她也想不出辦法來,既救了醜福,又成全冀北和雲雷,這一刻心中恐懼焦灼,遠勝於剛才舒平等人指著她鼻子怒罵的痛苦無奈。

她像快要溺水的人,死死拉住納蘭述的手,在他掌心一字字寫:“求你,求你,求你……”

求他什麼?

她心中混亂,自己都不知道該求什麼,需要求的東西太多,醜福的命,小戚的命,堯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