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師提過有位愛四海雲遊的師弟,乃祖師爺最小的弟子,素來無心政局民生,最擅長測繪製圖。如今西荒各部使用的地形圖有七成出自他手。只是他一貫來去無蹤,又不貪名,世間人識他者未必知他是誰,是位真正隱於市的智者。莫非——”

袁恕抿唇笑而不語,反還調皮地看夏濯。

“哼,智個屁!”想不到他竟出言粗魯,“有福不會享,聽道個傳說就魔怔了,非潛入赤部當奴隸,挨打受罵,餓死活該!”

啐完了睨一眼袁恕,眼底忽浮現淺淺的笑意:“二十年裡就幹好了一件事,收了個不錯的徒弟。”

鄭群話裡拾遺,挑眉問道:“要找的真相找到了?”

夏濯眉目淡然:“關於大沼澤裡的那條寂途,旅行者的終極目標,可惜他去不成了。”

“為什麼?”

“你試試給人當二十年奴隸去!”夏濯聲色俱厲,“洪徵是什麼樣的主君大家心知肚明,赤部的階層格差一直是五部中最嚴酷苛刻的。相信你也不是看洪徵的面子才來做這些事。為了老師,我不會放過他,更不會棄師弟於不顧。年逾古稀的糟老頭子,背都直不起來,腳也爛了,雖然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結果,但在他有生之年,只要我還能孝敬他一天,就不能見他傷心。即便是主上,也不能令我服從!”

鄭群沉默了。繼而看向身邊的孩子,意外形容當僅十歲上下的童兒目光卻穩,彷彿與生俱來帶著超越年齡的從容。他斥馬行出幾步,立在當間,向著袁恕和吳是非微微欠身。

“焰侯遺族,喪家者洪劼,見過黛侯,天師!”

袁恕還禮:“世子客氣了!”

從方才起,吳是非就一直在看這個孩子。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面,但吳是非一眼就能分辨,畢竟他與自己的父親太像了。生他的父親,謝延。

洪劼也悄悄地掠了吳是非一眼,還端著禮,垂眉頷首:“部落已亡,何來世子之名?黛侯勿要取笑在下了!”

“既來戰,又怎說不是世子?”

“勝了,才有可能做回世子。”

“尚未敗!”

“敗了!”洪劼抬頭,眼中隱隱有通,“赤部早已敗了。在下引兵,傷的是白部的兵馬,耗的是白部的雄財,不敢再敗!”

袁恕莞爾:“世子之意,止戰麼?”

“不,是求和!”

鄭群高聲:“劼兒——”

洪劼揚手示意:“老師的好意,學生愧領,不敢奢求更多!此一戰,原是不該來的。趁虛而入,不過是給自己壯膽的一個理由。其實老師也沒有想過我們能贏的,不是嗎?”

洪劼舉目環顧漫山遍野計程車兵,慘笑道:“不惜將大營的禁軍都調了來,這是決一死戰。但我們連那道邊牆還沒越過去呢!決戰後,又能走多遠?老師,這不叫打仗,您是在陪學生玩遊戲。遊戲的名字叫復興!”

鄭群神情一黯,別過臉去。

洪劼則直直望著吳是非,嗓音驀地沙啞:“其實如果是姐姐的話,也許還有希望。可她放棄了。我想她明白當一個普通人也挺好的。她也明白,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父上的失敗早已註定,赤部的根基爛掉了,爛得十分徹底。抱歉,天師,讓你在那樣的時間點成為父上的傀儡牌!他用天機火種自欺欺人,做了一場稱霸的荒唐夢,害了整個部落,也連累你流離失所。”

吳是非搖頭:“彼此利用罷了!洪徵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只有我對不起姒兒!”

洪劼還低下頭去:“能把姐姐的骨灰還給我嗎?”

“可以啊!本來就該給你的。還有這個,也還給你。”

吳是非在對方驚訝的注視中摸出自己的煙盒,開啟來取出僅剩的一枚香菸和一次性打火機,隨後將錫制的煙盒用力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