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可能發生,那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河原崎茫茫然地想著。

冢本坐了下來,靠在河原崎對面的牆上,大大地吐了一口氣。他脫下雨衣,揉成一團,放在腳邊的塑膠布上。他臉上一點都沒有終於切斷了神之首級的充實感,只有一種勞動者完成體力勞動的疲倦感。

河原崎又看了球狀物一眼。

他仔細看著,腦中出現了自己方才說過的“人工製品”字眼。

同時,他“啊”了一聲,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人工製品。”

河原崎突然想到,滾到眼前的那張臉該不會是假貨吧?如果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是人工製品,那麼一切就再清楚不過了。

那不就是某人戴上了高橋的面具嗎?

河原崎迅速採取下一步動作,就像一個不停煩惱的怪人突然靈光一閃,開始出現衝動的行為,就是如此。

他把素描簿放在右邊,起身靠近沒有四肢的胴體。

“你在幹什麼?”他對冢本的怒聲置若罔聞。

他第一次理解父親從安全梯跳下來時的心情。此刻,他只覺得自己和明明沒有翅膀卻張開雙手從十七樓跳下的父親一樣,這種直線思考的衝動行為果然是家族遺傳。

河原崎快速地將手插入胴體下方,大叫一聲。或許是因為他害怕觸控神的身體,為了驅離恐懼感,他“哇”地大喊了一聲。

胴體翻了過去,發出“啪”的一聲,一些血液飛散開來,胴體的背面朝上,塑膠布上形成的血水窪,稍稍地晃動著。

他看著屍體的背部,發出了“啊”的嘆息聲。

胴體的背部非常乾淨,只有白皙的肌膚。

他兩手按著快要跪下的膝蓋,拼命地忍耐著。

屍體的脊椎骨周圍有少許凹陷,脊椎骨的線條持續到臀部的位置,因為雙腿已被切除,臀部的柔軟雙丘顯得非常詭異。

因為缺了手腳,屍體的背部看起來好像一個奴隸。背部沒有燒傷的痕跡,這對河原崎來說是決定性的一擊。“那個晚上,那個晚上… …”茫然若失的河原崎喃喃自語。他想起了“那個晚上”的情形。此刻,河原崎宛如站在“那個晚上”的傾盆大雨中,他憶起在河邊看到“高橋”的姿態,那是他人生中最寶貴的記憶。

在不知是慈悲或殘酷的傾盆大雨中,裸露上半身在泥濘的河邊抱著貓的美男子,背上有著燒傷的痕跡。

河原崎絕對不是看走眼,那也絕非數天之後就會消失的傷痕。

然而,此時橫躺在眼前的赤裸屍體卻沒有那傷痕。

河原崎反覆思考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疑問接二連三地不停湧出,無法整理的困惑和疑問在腦中團團轉。他突然聽到有人說“你不是早就知道為什麼了嗎”,可能是父親的聲音,又或許是自己的聲音。

他偷看了冢本一眼。

冢本被河原崎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沉默地望著他。

有人在他腦中大叫,不要移開視線!

他又看了地板上的四肢一眼,那些東西不過就只是肉塊而已。

“冢本先生。”河原崎一放鬆,嘴巴就停不下來了。“冢本先生,這人究竟是… …”他咬牙切齒地問道。

“怎麼了?”冢本說著,看了手邊的鋸子一眼,似乎打算拿鋸子對付河原崎。

“這人究竟是誰?”

“你說什麼?”

“這人並不是他。”河原崎終於說出口了,同時覺得全身氣力都被抽光了。雖然震驚,但這也表示神還活著。他心情複雜地問道:“這人到底是誰!?”

“高橋先生。”

“胡說!”

“你這個白痴。”冢本再次佯裝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