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頓了會兒才又道:“奴才回思皇輿圖上的情形,只怕比金川還難!”

乾隆點頭不語,班第說:“若說阿睦爾撒納的意思,春季出兵,的確不錯。”

乾隆道:“嗯,就照他說的辦。糧餉困難,總叫喀爾喀蒙古各部多想辦法,以寇養兵,他們素來有的是法子。再者,朕為他們肅清漠北的後患,他們也不該坐享其成才是。(1)額林沁親王手下兵多將悍,馬匹糧草亦是備足的,此時叫他們多辛苦,來日裡朕也自當有恩典。朕算著,這次征討,不消七八百萬銀子就能打下來。”

七八百萬,幾乎是國庫大半年的進項,然而和前面康熙、雍正兩位皇帝用兵西北花的錢比起來,大概只算是小錢了。而之前的皇帝,都是因為打西北消耗過多,怕弄得國庫空虛,才不敢放手一戰,雖然戰略路線早已定奪,但持續多年難以定功。乾隆朝時,國庫充盈得很,幾乎沒有哪年國庫裡不超過五千萬兩的,但為了防止消耗過大,乾隆還是想了這麼個法子。

班第顯見的不同意,但他自己也是蒙古人,思忖了半天卻道:“皇上,到春季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奴才看到舒赫德的摺子寫的倒是有些道理:是不是把阿睦爾撒納和他的部屬帶來的妾室、子女都送到喀爾喀去看管起來?”

乾隆急速一瞥班第,又看看傅恆和兆惠,斷喝道:“這就是胡說了!夫妻人倫,本是天道,硬是拆散人家夫妻父子,只為留做人質,豈不是顯得朕不放心阿睦爾撒納?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要節制阿睦爾撒納,自有你在西陲當這個正將軍,又有額琳沁多爾濟在喀爾喀斷後,阿睦爾撒納料也沒這個膽子負恩反叛。”

他越說怒氣越重:“這個舒赫德!自大輕狂,妄言國事!朕正是大用阿睦爾撒納的時候,他這個摺子一上,不是叫阿睦爾撒納寒心?!明兒聽政,要叫刑部擬個處分舒赫德的章程出來,總得抄家、革職拿問,決不能輕縱了(2)!”他目光一閃,看著低頭不語的班第,知道他心裡並不服氣,也不揭穿他的心思,只淡淡道:“要準噶爾,朕必須信他。”

“是。”班第伏地叩首,“奴才但為皇上打好這一仗!”

乾隆暗歎了一口,虛扶班第:“你辛苦!準噶爾是絕大外患,朕文治武功若要兩全,少不得平準功業。阿睦爾撒納……連公主都不願娶,其心可畏!”

這裡的關節連傅恆都不知道,三個大臣都是錯愕地抬眼望著乾隆,卻見他的目光在晚上的熒熒燭火下看不分明,只一閃一閃地反射著跳動的燭光。

三位大臣跪安,乾隆捏了捏鼻樑的睛明穴,覺得頭有些疼,便喚人來給他按摩放鬆一下,小太監小心翼翼為乾隆揉按著頭頂穴道,好一陣乾隆擺了擺手,小太監哈腰退下。乾隆覺得心裡似乎清明瞭些,想了想道:“吩咐五公主過來。”

冰兒到時,乾隆正在寫字,她請過安後伸頭一看,滿紙只是“安”、“寧”、“莊”、“襄”這些字眼。“咦,這是什麼?”冰兒問道。

乾隆柔和地對冰兒笑笑:“賞你的。”

冰兒疑惑地問:“皇阿瑪是要賞字給我麼?”

“傻丫頭。”乾隆揉揉冰兒的頭髮,“指婚了,自然要給封號你。還沒讓禮部擬定,朕自己想了這些字眼,你喜歡哪個?”

冰兒也不懂這些字眼的意思,只知道都是好的,因笑道:“我又不明白,皇阿瑪瞧著好就是。”

“都是好的。”乾隆語調較往常溫和許多,滿臉是溫暖的笑意,“前面的字眼隨你的姐姐們,都用‘和’字,後面一個字你來挑。”他眨眨眼睛,語氣裡竟帶了些調皮:“丈夫由你自己挑,封號也由你自己挑。”

冰兒不覺臉到脖子都紅了,身子一扭道:“我只是覺得英祥多三分真心,其實他和阿睦爾撒納,我也無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