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又歸到了之前自己提到的那個問題。而這一次;裴明亞無論是臉色還是心情;都要比之前那一次更加激盪難平。他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地問道:“使君緣何肯幫我?又或者說;緣何願意讓我提振代州裴氏?”

“我如今既然督雁門;就絕不肯碌碌無為代州本土每年歲舉賓貢;解送計程車子幾乎都鎩羽而歸;難道作為主官就臉上很有光麼?更何況;一箇中眷裴氏的不肖子弟在代州橫行;所食者皆民脂民膏;我容忍不了趕走一個再來一個裴公雖非聲名顯赫的賢達之輩;但卻是代州裴氏公認的謙謙君子;更何況身為代州人;自然比那些從河東宗堂來的人;更知道怎樣才能有利於代州。有道是代州事;代人治;這就是我的宗旨”

代州事;代人治

這六個字猶如重錘一般擊打在裴明亞的心頭;讓他覺得自己那顆早已心灰意冷的心一下子又炙熱了起來儘管杜士儀這一任究竟能持續多久還是說不好的事;可這個年紀輕輕的代州長史實在是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他甚至感到眼睛酸澀難當;拳頭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握緊;久久才吐出了一句話。

“使君若真的能做到這一條;裴某老朽之身;敢不從命?”

“好”見裴明亞已經深深躬身;杜士儀上前雙手攙扶住了他;繼而便笑道;“今日我來;是因為夫人聽說裴公溫室中有一株絢爛多姿的國色牡丹;所以求我來見裴公要幾朵花;也好回去放在夫人寢堂中水養;裴公敢割愛否?”

裴明亞明瞭這是杜士儀將來會放在人前的藉口。儘管他也深愛那一株牡丹盛開時的動人之姿;可比起杜士儀的承諾;這些身外之物根本無關緊要。因此;他想都不想便慨然答應道:“使君既求幾朵牡丹;我怎會吝惜?自當應使君之命”

杜士儀從裴明亞處索要了那一株盛開的牡丹上所有的花朵回去送給夫人;而事後裴明亞對人多有惋惜和抱怨;這訊息傳開之際;恰又是王容在後堂大發雷霆;將旁人送給杜士儀的四個侍婢全都攆了出去的時候;因此人們私底下議論之餘;只說杜使君名聲遠揚;其妻王氏卻行事驕縱;即便裴遠山私底下忙得直跳腳;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去。畢竟;裴明亞仕途受挫心如止水;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也不覺得杜士儀一番話就能使其有所改變。

這天傍晚;杜士儀正在王容寢堂中說到外頭議論;滿臉歉意的時候;只聽外間一陣叩門聲;緊跟著;一個人便大喇喇地闖了進來。

“是不是倉曹參軍範若誠;後日請你去巡視常平倉?”

嶽五娘幾乎連稱呼都顧不上;直接問了一句。見杜士儀和王容對視一眼頗有驚疑;她便沒好氣地說道:“有人攛掇裴遠山;讓他對你不利;我只打探到常平倉三個字。你可自己做好完全的準備;要知道;這代州城內的地頭蛇可多了;你隨行的總共卻只有十幾個人”

杜士儀擺手止住了王容;隨即徐徐站起身問道:“你確定聽到的是常平倉

見嶽五娘肯定地點頭;杜士儀便笑著說道:“這還真是天助我也。嶽娘子;後日還要請你幫一個小忙。”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三十三章 伏殺局,裴休貞

代州城西;常平倉。

當範若誠帶著杜士儀一行來到了這個擔負著平抑糧價重大職責的地方時;背後禁不住微微出汗。初秋的涼風很快帶走了他身上的燥熱;讓他連日以來昏昏沉沉的頭腦為之冷靜了下來。他不太明白;裴遠山為什麼要他帶杜士儀到這裡瞧看;須知他身為倉曹參軍;上任以來卻只是到常平倉走馬觀花看過幾次;這會兒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的。然而;看看杜士儀的那寥寥從人;又思忖其在路上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他最終決定暫且放下患得患失。

“使君;這就是代州常平倉。總共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