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統神態恭謹答道:“兒臣與紫萱叩謝母妃。”

我們緊跟在丁貴嬪身後進入凝香宮內,數名宮人掩面低聲痛哭不止,氣氛一片沉悶悲涼。

皇后端坐在一側鳳椅上,臉色十分難看,冷冷注視著殿中跪立的數名宮人,偏殿中紗帳低垂,隱約可見皇帝仰面躺在御榻上,周圍諸多太醫、內侍手忙腳亂不停。

我看到郗後的臉色的一瞬間,心中油然而生一陣寒意,以前的郗後雖然陰險狠毒,卻不似現在這樣形諸於外,她看向蕭統的眼神寓意深沉,彷彿想將他的心思看透一般,卻有帶著幾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蕭統與我一起參拜她時,她冷冷看我一眼,說道:“原來今晚是太子與謝妃合巹之喜的好時辰,本宮倒是忘記了,不曾為你們準備賀儀。若是四皇兒尚在,他一定會提醒本宮給你們送一份賀禮。”

我早知郗後會因蕭績之死遷怒於太子,蕭統奉旨假託吏部侍郎謝眺義女之名迎娶我入東宮為妃,能瞞過不知情者,卻無法瞞過皇宮諸人的耳目,郗後必定心存怨恨,對我們的冷淡諷刺亦早在我預料之中。

蕭統眸光沉靜,依然謙恭有禮,說道:“兒臣今夜奉父皇旨意迎娶謝妃,只是東宮小慶,不敢驚動母后,兒臣明日一早必定會攜她前去昭陽殿,叩謝母后玉成之恩。”

郗後聞言,嘴角揚起一抹陰昧的笑意,說道:“皇上旨意亦是準太子所請,本宮並不曾替太子玉成過什麼,太子何必如此客氣。可惜苗昭儀薨逝得不是時候,擾了東宮喜事,皇上情形危急,吉凶尚且難卜,常言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太子來看一看就回東宮去吧,不要誤了與新娘子洞房的好時辰!”

我見郗後出言譏刺我們,若是蕭統今晚攜我同返東宮,一定難逃“重色不孝”的罪名,說道:“殿下仁孝之名傳遍天下,妾身雖然初來宮中,亦知百善孝為先,今晚雖是殿下與妾身新婚之夜,妾身願意留在凝香宮中侍侯皇上。”

蕭統見我如此說,向郗後道:“父皇病情不穩,兒臣怎敢回宮?兒臣今夜在父皇榻前侍奉湯藥,母后不必擔憂。”

郗後冷笑一聲道:“太子如此仁孝,本宮還擔憂什麼?本宮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暫且先回宮歇著,凝香宮中諸事都交與太子處理了。苗昭儀暴病薨逝一事,其中只怕另有內情,太子須得徹查清楚,否則皇上面前無法交代。”

蕭統坦然應道:“兒臣一定謹遵母后旨意,將此事查明情由,如實稟報父皇母后。”

郗後起身離開後,蕭統與丁貴嬪一起進入偏殿內看望皇帝。

我心中惦記著苗映香,顧不得忌諱,拉著一名哭泣的侍女問:“苗姐姐在哪裡?”

那侍女止淚搖頭道:“今夜是娘娘與太子殿下成婚的好日子,昭儀娘娘才薨逝不久,娘娘不能去!娘娘日後還要為殿下添皇嗣的,萬一衝撞掉了喜氣可怎麼好?”

我急忙說道:“不要緊,我與苗姐姐是結拜姐妹,她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能夠庇佑我,怎麼會衝撞喜氣?你帶我去見一見她好麼?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那侍女架不住我百般哀求,終於將我帶到後殿中,掀開帷幕道:“娘娘看一眼就走吧,昭儀娘娘她……”

寢殿帷幕後,昏黃的宮燈明滅搖曳不止。

苗映香靜靜躺臥在寢床之上,神態宛若生時,依然嬌美動人,我想起那晚燈下偷窺她吟古詩“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的情形,卻不料閒情雅韻竟成讖語,入宮不過短短半載,這如花年華的美人就撒手人寰,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撲到她床畔握住她冰涼的雙手,輕喚道:“苗姐姐,紫萱回來看你了!你能聽見我說話麼?”

幾名侍女見我如此呼喚苗映香,不停嚶嚶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