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糕回來,瞧見他們臨街而坐,便問候道:“三位大哥,多時未見。”說著,就過去了。三人見張泰和氣,也不著惱了。彼此道:“還是我們把他領到那勾欄之地,害了他。此刻少不得去他家坐坐,看看那小倌每日裡忙些什麼。”說著,三人上街買了酒菜,提著就往張泰家來。

打鐵鋪子門掩著,三人便往後門來,進了門就見張泰正蹲在院子井旁提水洗菜。李貴道:“張老弟,你怎地家裡有使喚的,還自己在這做此雜役?”張泰見三人來,趕緊起身擦乾手,笑道:“我哪有什麼使喚的。”李貴道:“那院裡贖出來的人,不叫他做事,難道要奉為上賓?”張泰也不回,笑呵呵進屋擦了桌子椅子,請三人坐下。

四人便吃起酒來。酒到半酣,那王榮問道:“你家那小倌,整日揹著個擔子出去作甚?他還會什麼手藝不成?”張泰照實說了:“他每日裡去西市擺攤,給人讀信寫信,一日裡也能賺個幾十文錢。有時遇上有錢的客商,一高興還能賞一、二錢銀子。”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王榮問道:“他從勾欄院裡出來的人,你讓他拋頭露面,不怕遇上從前的客人,攪纏不清?”張泰給問住了,他倒沒想過這些。李貴道:“是啊,你把他留在家裡做些雜役便好,教他出去作甚?可不怕他結識外地商人,倒跟著人跑了。”

張泰見兩人說這話,一五一十便把他與張致已結拜做了兄弟的事說了,又讓知張致底細的三人不要再提從前事。張泰不提這事還好,一說,三人臉色皆變了。王榮道:“張老弟,你這腦袋裡想的什麼,你老哥我可猜不透了。你、你、你這……”

“你這是天大的笑話!”一直飲酒不語的陳杰突然拍桌而起,怒斥道:“我們三人稱你一聲張老弟,你叫我們一聲老哥哥。如今你與那男倌結拜做兄弟,那我們豈不也跟那下賤東西稱兄道弟了?!”

張泰見陳杰說的難聽,沉了臉道:“陳大哥,天地萬物,眾生平等,豈有誰下賤,誰不下賤之分?他也是家中有難,才被迫賣身進南館。若家中無事,他現在不定還是少爺一個。你我皆粗人,也輪不到與他稱兄道弟。”

陳杰一聽,更加怒了,一把掀了桌子,氣沖沖走了。王榮李貴在旁,見兩人吵成這般,不知如何勸住,只向張泰道:“你從來是個老實人,如何今日這般糊塗!”

四人這頓酒,吃得不歡而散。

不料四人在裡邊爭吵,張致在外邊鋪子裡,聽得一清二楚。原來這日天刮寒風,張致早早收了攤子回來。剛進門就聽得裡邊說話聲,有人在說他,便放輕了腳步,躲在鋪子裡。把張泰維護他的言談,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更加感懷不題。

從此張致也安心與張泰做了兄弟,每日裡早出晚歸,只盼多掙些銀錢,貼補張泰。他每日裡掙的銀錢,一文不留,悉數交給張泰。只道每日裡這些米錢菜錢油錢,樣樣也該算他一份。張泰推卻不過,收了,回頭又花在張致身上。這過冬的棉衣,調理身體的藥材,滋補的雞鴨魚肉,樣樣不少。張致道自己又不是什麼富貴人,何須常吃這些有的沒的調理身體,放著不管,它漸漸就好了。但又拗不過張泰,因此每日裡只想著如何多掙些錢。他在西市常幫商人寫信,有時也見有些商人算不過賬目,四處找賬房先生算賬。便想,他何不學學算學?也許能做個賬房先生。

張致便買了諸般算學書本,什麼《算學啟蒙》《九章算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