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的考功令史是個年屆六旬的古板老頭,手底下二三十人的書令史都不折磨,偏愛折磨蘭君一個。文書起草,謄抄,備考,這些連碰都不讓她碰,整日裡要她整理廢舊的文書抱去燒。

平定北五州之後,官員排程極其頻繁。按理說宋允墨這次立了大功,本要升官,可是他自己卻提出來,要去冀州當知府。冀州原來的知府因為在平亂之時押送糧草不力被問責,而後竟舉家出逃,丟下前線軍隊和全城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冀州的昇平城亂作一團,趁火打劫的,入室行竊的,舉刀殺人的,層出不窮,很難治理。

慶帝本不捨宋允墨再去任職,受苦又受累,然而宋允墨很堅決,三番五次地請求,最後慶帝還是拗不過他,答應了。慶帝原本指派了官員為宋允墨送行,可宋允墨自己悄無聲息地走了,誰也沒驚動。

蘭君嘆了口氣,合上刑部尚書霍冕要求升宋允墨為刑部侍郎的摺子,放進一旁等待燒燬的文書堆裡。考功令史走進來,聲音含糊地說:“木十一,把這些文書拿去焚化爐那邊燒掉。”

“大人,你開玩笑吧,我一個人哪裡搬得動這麼多?”這些文書堆起來都要有兩個她那麼高了。

“一趟搬不了就分幾趟,除了你別人都很忙!”考功令史不耐煩地吼道。

蘭君無奈,只能抱著半人高的文書,搖搖晃晃地走在長廊裡。身邊一個人跑過去,撞了她的肩膀,險些讓她把手裡的文書都摔出去。

趙周連忙拉住他,幫把她手裡的文書盡數接過,叫了起來:“十一啊,你這趟回來,光幹體力活了!”

蘭君揉了揉痠疼的胳膊,沒好氣地說:“還不是考功令史,我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成天折磨我。”

趙周笑起來:“別看現在吏部和禮部的書令史有這麼多的空缺,那也是很多人削尖腦袋都擠不進來的,平民子弟還沒這個機會呢!你這個位置本來是考功令史家中小孫子的。誰知謝老虎大筆一揮,名額被你頂了,考功令史心裡痛快才怪。”

蘭君始知還有這麼一回事,心道謝金泠乾的好事,她又背了黑鍋。

路上,趙周彷彿有心事,眉宇間黑影重重,也沒有往日的話多。蘭君忍不住問道:“趙周,你怎麼了?心事重重的,不妨說出來給我聽。”

趙周道:“最近的確有一樁煩心事,我全家都不安寧。”

蘭君停下腳步:“究竟是何事這麼嚴重?”

趙周嘆氣:““我表弟本在國子監學習。國子監舉行了一場考試,說是成績優異者可由祭酒舉薦,直接參加明年春闈。我表弟考了第一名,可誰知被人誣陷作弊,不僅取消了資格,還被從國子監退學。舅舅去講理,沒想到國子監連門都不讓進。表弟當初進國子監,便是我跟我爹使了許多法子,他很勤奮刻苦,成績一直優異。遭此鉅變,好好的一個人眼看就要毀了。”

蘭君道:“可知是誰誣告?你沒跟……謝大人說嗎?”

“怎麼沒說?但禮部把謝大人擋了回來,說科舉相關事宜,皇上已經任命禮部全權處理,其它各部不得插手。而且我今天才知道,頂了名額的那個人是禮部尚書章臺大人的兒子!章臺大人是沈尚書的同窗,兩個人平日裡交好,誰敢得罪他們?唉,真是愁死我了。”趙周十分懊惱地說。

蘭君想安慰他兩句,卻知道這件事確實難辦。國子監是禮部的下屬機構,科舉的事情已說過由禮部全權負責,謝金泠就算本事通天,也沒辦法橫加干預,否則免不得又要被人詬病。

她正思索著,忽被趙周拉到了一旁。

原來長廊那邊走來了一群官吏,走在前面的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蘭君悄悄抬頭,看見領頭的兩個人是謝金泠和王闕。緋紅的官袍穿在謝金泠的身上,透露著嚴謹和官威。穿在王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