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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廿一歲的女孩子會有麻煩嗎?當然不會,你好好的去結婚,我們兩個人都會過得很好。”
“你在英國的開銷——”
“我會回去找份暑期工。”我說:“老媽,你放心。”
老媽與我兩個人都知道一千份暑期工加在一起都付不了學費。但是她既然在我嘴裡得到應允也並不詳加追究。她只要得到下臺的機會。
“我就下班了,要不要等我一起吃晚飯?”老媽問。
“哈!你看你女兒像不像閒得慌,需要與她媽一起吃晚飯?我有一千個男人排隊在那裡等我呢。晚上見。”我站起來,扮個鬼臉,離開。
我也不知道該上哪裡去,獨自在街上逛著,每間櫥窗留意,皮裘店裡放著銀狐大衣。你知道,加拿大的銀狐與俄國銀狐是不一樣的。加拿大銀狐皮上的白色太多,有種蒼老斑白的味道。俄國銀狐上的那一點點白剛剛在槍毛尖,非常美——但我忽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因為這些東西現在都變得垂手可得。得到的東西一向沒有一件是好的。
唾手可得的東西有什麼味道呢?買了也不過是擱家裡,偶然拉開衣櫃門瞧一瞧又關上。
我不介意出賣我的青春。青春不賣也是會過的。我很心安理得的回家去吃罐頭湯。
勖存姿的女秘書已找我很多次,勖接過電話說:“我忘記跟你說,你搬到我那邊去住好不好?”
“好。”
“我看過你選的鑽石。已經在鑲了,收據在我這裡。”
“倒是真快。”我說。
“我叫司機來接你。”他說:“你收拾收拾東西。”
“是。”
“別擔心。”他說:“我會照顧你。”
“我相信。”我說:“我現在就收拾。”
“稍遲見你。”他掛上電話。
我有什麼好收拾的,自英國來不過是那個箱子。帶過去也只有這個箱子。我坐下來為老媽寫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向她解釋我這兩日的“際遇”,並且搬出去的原因。但沒留下電話地址:“我會向你聯絡,你不必找我——好好的到澳洲去做家庭主婦,如果可能的話,再生一兩個孩子,我不會送你飛機,但我會寫信。祝好,替我問候鹹密頓先生。女兒敬上。”我一邊流淚一邊寫。其實沒有什麼好哭的,這種事情在今日也很普通。
然後我提著衣箱下樓,勖家的司機開著那輛魅影在樓下等我。他下車來替我把箱子放好,為我開車門,關車門,忽然之間,我又置身在一輛勞斯萊斯之中。
那一夜勖存姿並沒有來。他通知我說有事。我很樂意地把大門反鎖,在陌生的床上睡得爛熟。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我自冰箱內找到食物,為自己準備早餐,冷靜地舉案大嚼。
門鈴大作,我去開門,是一個女傭來報到,專門服侍我的。
我沒有出門,自衣箱中拿出幾本書看足一個下午,很輕鬆很滿足很安樂,我一切的掛慮一掃而空。我被照顧得這麼妥善,這是我廿一年生命中從未發生過的喜事——為什麼不這麼想?
每件事都有兩方面,為什麼不向樂觀方面多想想。
門鈴又響,女傭去開門,是珠寶店送戒指來。我簽收。把戒指戴在手上。然後問自己:除了錢之外,還有其他的道理吧。勖存姿永遠會在那裡,當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是為安全感多點,還是為錢?
每次當我轉頭,誰在燈火闌珊處?我的頭已轉得痠軟,為值得的人也回過首,為不值的人亦回過首。我只是疲倦,廿一歲的人比人家四十一歲還倦,我需要一塊可供休息的地方,現在勖存姿提供給我,我覺得很高興。這裡面的因素並不止金錢,不管別人相信與不相信,我自己知道不止是金錢。
他的電話隨後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