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呀地響了一聲,似乎是有人進來了,塘子邊的一大一小對視一眼,女孩兒爬起身,遠遠地挪坐到了另一邊。

來人是女孩的使女,是來給她更衣,梳頭,接她回去的。

女孩端坐在梔子花樹旁,使女慢慢把她的頭髮分成兩片,女孩透過髮絲的間隙,衝白卿微微一笑。

白卿回她一個笑。

夕陽漸斜,女孩被使女牽著手帶出了塘子,木門吱呀一聲,然後咚得合上。

白卿這才將視線收回。

天晚了,她也該回去了。

爬起身,褪去沾溼的白衫,水面上倒影著她光潔的腿,纖細的腰肢……

綰住一頭青絲,以白玉簪定好。

鳳宣進來時,白卿早已收拾妥當,還伸手摘了兩朵梔子花,一朵戴在髮間,一朵插在鳳宣的抓髻上。

“夫人,戴白花不吉利。”鳳宣伸手想拿下來,可瞅白卿帶著挺好看,又沒捨得摘。

“香,還能驅蚊子。”白卿將裝衣服的竹簍子遞給鳳宣,笑著往門口走,六月的每一天都過得這麼舒坦,她喜歡李家的這個塘子。

鳳宣悄悄歪了歪身子,對著水面看了看自己頭上的梔子花,真是挺好看的,這才放心地挎上竹簍子去趕白卿。

木門再次吱呀開啟,又咚一聲合上,只把一片美麗的夕陽關在了門內……

***

此時,西平的大街上,有幾匹馬正從南往北緩行著。

“窯廠的地點都定好了,工匠們也都到齊了,我看差不多可以動工了。”說話的是李家三爺李鍾,“聽說你找到了會煉製白鐵的人的線索?”

“還不確定。”回話的是李伯仲。

“如果能找到那就太好了。”李伯仲不說線索的事,李鍾也不好多問,“對了,你也小半年沒回家了,這次待久一點,家裡正盤算著把西府給你收拾一下,你也幫著看看,年後成婚,省得趕不及。”

李伯仲沒說什麼。

到了府門口,眾人下馬,下人接去了馬韁繩,一行人便往東府去了。

***

到了夜晚,滿月似盤,天河如紗。

微風拂去了白日裡的燥熱。月舂苑裡漆黑一片,只有花草間星星點點閃著螢火蟲的光亮。

鳳宣坐在院子裡,拿著納鞋底的粗針,藉著如水的月色,把一朵朵梔子花穿成了串,弄得滿院子都是花香。

白卿說她太奢侈,一支花要醞釀多久才能綻放,卻讓她一晚上禍害了這麼多。

“夏天還有那麼久才過去,你一晚上就全給摘了,以後怎麼辦?”白卿側著臉,縮在藤椅上,看著認真串花的鳳宣。

“園子後面的花圃裡種了好大一片梔子花,夫人小姐們嫌它們沒顏色,不富貴,全不賞的,摘個幾朵沒事的。”串好一串,打個圈,繫好,伸手套到了白卿的頸子上。

花香太濃郁,衝得嗓子眼甜甜的,還有一種昏昏欲睡之感,白卿望著浩瀚的星河,緩緩閉上眼……

她五歲時離開的芽城,所以早已記不起父母的樣子了,不管做夢還是回憶,父母的臉都是模糊的,記得最清楚的只有姐姐。

她們是跟著父親的一個夥計逃到西平的,然後那夥計一直跟姐姐要父親的什麼東西,似乎是沒要到,後來那個夥計她就再也沒見過,然後畫面就跳到了鏡湖,姐姐開始跟著教坊的婆姨們學跳舞,每天早晨一起床就要把腿高高地踢到一根竹竿上,她就蹲在姐姐的腳跟前,看著她的腿一直抖啊抖啊,她問姐姐疼不疼,姐姐說不疼,卻又在流眼淚,後來等到她把腳踢到那根竹竿上時,才知道,原來姐姐的眼淚是真的,不疼是假的。

再後來,一個夏天的夜晚,她被蚊子叮得很癢,爬起身去敲姐姐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