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飛,萬里銀白。

佛寺後院,

對著熟悉的杜墨洳,何瑾好久都無法使自己平復心緒,她激動地瞧著安然無恙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墨洳,前世來不及離別的悲傷及遺憾湧進何瑾心頭,但思及紀羲禾同如今的處境,何瑾只得將此心緒化為無聲的低嘆,那到嘴邊的“君宜”也變做了“杜公子,好久不見。”

杜墨洳唇角的弧度漸漸低落了些許,他復又提笑道:“怎多時未見,瑾之於我倒是生疏了?”

何瑾略略垂眸,再睜眼時壓抑在眼底的心緒皆是化作了一縷青煙似風飄散。

“瑾之記得從前也有這樣一場大雪,那時有一何姓女子隨夫而去,入了夫家的墳。”望著皚皚一片的被雪覆蓋的群山,何瑾微眯雙眸,“說來也巧,那女子竟是與我同名同姓,瑾之不禁由彼思己,如若瑾之遇及此事,定然也會如她一般,但若是投了那輪迴道,便是因緣定數不由己論,來世有緣再續,無緣則定不相擾。公子,您道如何?”

作為杜墨洳之妻的何瑾已經在前世隨夫而去,今生只怪她兩有緣無分,相逢錯時罷了。

論及重生之初,何瑾也是有心與杜墨洳再續前緣的,但那時杜墨洳身旁另有她人,何瑾不強人所難,而到今日,時局已變,回首當初已是無法。

何瑾看向身前的那襲廣袖青裳,她並不打算與其再敘前世,憶往昔僅會平添煩惱,如今事態已定又何故兩頭牽絆不依不饒?

只是眨眼的功夫何瑾便想清了這道理,並且付諸於行動。

杜墨洳垂眸,不語。

看向他愈發蒼白的面容,何瑾轉身欲走。

何瑾的心腸不是石頭做的,杜墨洳有多難受,她就有多難受,比起前世來不及再見一面的生死離別,眼下的離別更是痛徹人心。

前世的離別是遺憾,而現在的決然離去,是為了不留遺憾。

心中已有他人,理乾淨前緣不去牽扯旁事才是該有的禮儀。

“如若他此番未歸或是日後登位,你該如何?”

身後沉寂許久的男聲再度響起,何瑾卻未回首看去。

“夫君不歸,我一生為其妻,為他而活,夫君登於高位,我當離去,為己而活。”

何瑾遠去,杜墨洳淺淺一笑,他早已知曉何瑾的答案卻執意要親耳聞說,雖心痛難掩,卻也令他更加堅定。

紀羲禾死,他與何瑾則一生無緣,紀羲禾活著且一統山河,自己便尚有機會。

前世不能傾訴情意,是杜墨洳最不能忘懷之事,今生重活,癆疾離身,他萬萬不會在當那縮頭縮尾的膽小之人。

*

紀子萱嫁人了,嫁與了一地方小官為正妻。

經歷了那麼許多,杜墨洳終是下定的了決心,在紀子萱出嫁前日與她講道了清楚,徹底讓其死了心,聽從了紀廣居定下的婚事不再作他想。

紀子萱出嫁當日,何瑾給其送去了一份大禮。

同紀韻瑤的相比紀子萱與何婉都屬於何瑾討厭之人,但紀子萱卻又與何婉不同,紀子萱因為沒有所有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一切,而何婉是因為擁有太多而貪心得到更多。

說到底,紀子萱會對何瑾下手,也只是想牢牢抓住杜墨洳罷了,比起紀子萱,杜墨洳最初對其的有意放縱才是罪惡的根源。

何瑾更是討厭紀子萱表裡不一的嘴臉,更是討厭她習慣用弱懦的外表來隱藏自己欺騙別人,而不是勇敢的改變和聰明的反抗。說到底紀子萱都不是何瑾喜歡的人,但她卻是何瑾可憐的人。

習慣性的弱懦,是紀子萱與前世的何瑾共有的弱點,只不過這一輩子,何瑾改變了,紀子萱卻沒有。

何瑾可憐紀子萱是因為她在可憐前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