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說賈璉姓名,只說賈府某僕興兒如何。

那察院與王家交好,聽說告的是賈府,硬著頭皮接了,待看見罪名,便鬆了口氣,一封書信遞進王府,只求賣個好,收些錢,糊塗了賬。

誰知鳳姐兒早囑託王信,並不回信,那察院偏又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又有底下師爺攛掇他道:“告的不過是個家僕,料他們這樣人家,人丁興旺,個把家人未必就當回事,不如倒把這人提來審問一遍,假意嚇他一嚇,那原告說是良家,其實就是賣了妹妹,如今又想來敲詐些錢財而已,到時候老爺只消叫賈府出些許錢財,分一些與原告,抹平此事,再將原委書告王、賈二府,老爺既得了剛正不阿的名聲,又落了錢財,還賣了兩府一個人情,正是大家歡喜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那察院深以為然,卻又先派人將此事打聽周全,知道牽扯的是現今賈府大老爺的嫡長兒子、同知賈璉,其人現又不在京中,便暫按下,預備等來年再審。

鳳姐正是要等賈璉回來,好叫他大大地求自己一次,也並不催逼,兩相一鬆懈,這案子便慢慢拖了下來。

卻說黛玉自那日與寶釵相談,便一直悶悶不樂,人在賈府裡,又不大好顯露,只能自己在屋裡長吁短嘆,漸漸的又開始四肢乏力、懶坐懶起,請了幾個醫士來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寶釵知道她是心病,日日前來撫慰,黛玉見她的時候,精神就略好些,強坐起和她說話談笑,間或調舌弄唇,然而寶釵不在,便一切如舊,寶釵從紫鵑那裡打聽得種種情形,焦心不已,卻束手無措。

那一日寶釵又來看過黛玉,見她只是憊懶,又見她手邊一卷書卷,一月前看到的是哪裡,如今還是哪裡,偏偏還要做翻看狀,心內嘆息,面上還拿些笑話來逗她,黛玉聽了也就微微笑,儀態雅緻,姿容柔美,端的是完美無缺,卻叫寶釵看得滿心惆悵,不忍久視,託詞起身,出門的時候卻見紫鵑站在廊下,叫她道:“寶姑娘留步。”待寶釵停住,紫鵑便微笑道:“今日天色很好,寶姑娘願意到園子裡走一走麼?”

寶釵點點頭,與她兩人移到牆根下花叢邊,鶯兒幾個都散在外面,紫鵑眼睛盯著那幾叢凋零的花葉看著,口中道:“我們姑娘都對我說了。”

寶釵笑道:“說什麼了?”

紫鵑伸手摘下一朵殘花,邊嗅邊道:“我們姑娘為什麼而病的,寶姑娘心裡怕是清楚的很罷?”

寶釵笑道:“顰兒素來體弱,秋冬相交時節,總要病上一兩場的。”

紫鵑道:“我們姑娘的身子,我最清楚,她生的什麼病,為什麼生病,我都知道,寶姑娘不要再瞞了,你喜歡她,是也不是?”

寶釵凝視著她的手裡的花道:“顰兒的模樣性情,府中人人都是喜歡的。”

紫鵑道:“罷了!罷了!寶姑娘不肯和我說實話,那麼林老爺送信來的事,我也不必和你說了,我竟回去伺候姑娘才是。”抬腳要走,被寶釵一把拉住,差點跌倒。

寶釵用力扯著她的袖子,急忙道:“什麼信?”

紫鵑道:“姑娘這般大了,又有了喜事,自然是要論及婚嫁的信。”

寶釵臉色煞白,慢慢鬆開手,垂著眼道:“這樣的事,自然是林姑父做主就是了,怎麼會和你們姑娘說呢?”

紫鵑笑道:“林老爺就我們姑娘這麼一個獨生女兒,許字之前問問她的喜好,也不是什麼特別出奇的事,再說了,林老爺屬意的人,我們姑娘也熟,寫信問問姑娘的意思,免得配錯了人物,造就了孽緣,這才是當父親的好心呢。”

寶釵的手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接著連身子也開始發抖,嘴唇開合幾次,澀聲道:“你們姑娘…果然什麼都與你說了?”

紫鵑點點頭,寶釵道:“…那你叫住我,是她有話叫你說給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