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習,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義方所備房間在東山寺最南端,相比寺中別處更顯幽靜。湯予獨居一室,雖近深夜卻並無睡意,正按佛家無上神通內功心法呼吸吐納,將真氣遊走全身,突聽門外有人輕叩房門。湯予一驚,忙問道:“是誰?”

房外之人輕聲說道:“小僧義方。”

湯予聽是義方心下稍安,邊取下門閂邊說道:“這麼晚了,義方師傅前來有何事?”

房門吱嘎一聲開啟,義方站在門口雙手合十,說道:“叨擾湯大俠清夢,罪過,罪過。”

湯予把義方讓進房內,說道:“不妨事。義方師傅進來講話。”

義方並不入內,說道:“家師有要事同湯大俠商議,特讓義方相請。”

“喔”,湯予一愣,問道:“何事這般緊急?”

義方搖頭說道:“家師未講,小僧不知。”

半夜三更弘忍忽來相邀,湯予不明發生何事,疑團滿腹。義方看湯予神情,說道:“若非要緊之事家師斷不會深夜攪擾。湯大俠切勿耽擱,免得家師焦灼。”

湯予來不及細想,拾了石破劍,背上劍袋,出了客房。義方神情凝重,邊走邊小心翼翼的左右顧盼。湯予懷疑之心更甚,不過也只得趨步跟隨。

不到片刻,二人已至弘忍所居後禪院。義方輕輕推開院門,待湯予跨進忙把院門叉好,說道:“家師正在禪房內等候,湯大俠請自去。”

湯予朝義方點點頭,獨自走到禪房前,房內隱隱透出黯淡的燈光。湯予輕拍房門,房內有人說道:“湯大俠到了,快請入內。”

湯予應了一聲,推門而入。就見弘忍仍同白日裡一樣端坐在椅子上,他面前一人跪伏於地,不停抽泣。弘忍朝湯予伸手一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湯予坐下,口中對那人說道:“你已來東山寺七載,老納竟絲毫不知,此是我的過錯。”

那人抬起頭滿面淚痕,說道:“皆怪我福緣淺薄,難同大師會上一面。”

湯予看此人乃是作偈語的雜役,脫口說道:“原來是你!”

雜役側身向湯予說道:“白日裡走得匆忙不曾謝過施主,施主切勿見怪。”

此時此地和雜役相遇,湯予驚喜交加正欲說上幾句,卻聽弘忍說道:“你方才說自己姓盧,久居嶺南?”

雜役流淚道:“我姓盧名嚴,生於嶺南新州。家父是五姓七望范陽盧氏的嫡氏子孫,只因為官時犯了過失被貶到嶺南蠻荒之地。我三歲時家父撒手人寰,只餘我和母親相依為命,平日裡家中靠我打柴為生。一日在山中打柴時,我聞有人念道: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相……凡所有相者,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應無所往,而生其心……。當時我心頭如遭雷擊,仿有重生之感,便上前請教。誦經之人說此是佛家《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我如獲至寶急回家中朝母親言說欲出家為僧研究佛法。家母堅決不從。我萬般懇求,家母指著院外的一塊巨石說道:“想我同意,須此石碎裂。”自此我日夜跪在石前祈求上蒼。一天晚間暴雨忽然而至,天上電閃雷鳴,一道驚雷恰巧擊中巨石。巨石被劈得粉碎。家母大感驚愕,知天意如此,這才準我遁入空門。”

湯予聽到此處朝弘忍望去。弘忍雙睛微閉,手中的念珠一粒粒來回轉動。雜役接著說道:“我四處打聽,終知天下參悟《金剛經》最精深者乃是蘄州黃梅東山寺弘忍大師,故而不懼千辛萬苦從嶺南一路走來。可我雖找到東山寺卻不得見弘忍大師,只能在寺中做了一名挑水劈柴的雜役。因我瘦弱,舂米時常於腰間綁縛一塊大石,寺中之人嘲諷我是苦修的行者,久而久之就稱我為盧行者。”雜役說完又跪伏地上。

弘忍停下手中念珠,緩聲說道:“玄奘三藏法師所譯《成唯識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