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我忙用右手撐地,滿臉愧疚。

這一舉動沒有對堂上端坐的郭主產生任何影響,倒是把一旁的中常侍代卬和琥珀嚇了個半死。琥珀當下伸手欲扶,我急忙推開她的手,仍是恭恭敬敬的放正了姿勢,緩緩磕下頭去。

郭主面帶微笑的望著我,似乎在看好戲,又似乎在品評揣摩我,倒是主席上的郭聖通彷彿心有不忍,終於開口說:“陰貴人懷有身孕,行動多有不便,這禮便免了吧。”

免個頭!跪都跪了,現在才來免,漂亮話說得也未免太遲了些!

“多謝皇后娘娘!”我從容不迫的伸手遞與代卬,代卬趕緊利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我的手準備將我拉起來。

其實我大可不必這麼做作,我雖是孕婦,卻還沒嬌氣到連起個身也要人扶,這一切不過都是場戲,看戲的,演戲的,彼此間已經不能分得清楚。

我在戲中,她們亦是如此。

“代卬!”郭主笑了,聲線溫柔,嘴裡喊著代卬,眼睛一直看著的,卻是我。

“諾。”

“你這豎子,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如今在陛下跟前做事,難道也會這般失了禮數不成?”

代卬面色大變,額上沁出一層薄汗,撲通一聲跪下:“小人知錯了。”

他沒能扶我起來,我仍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也是,皇后只是讓我一個人免禮,可沒說讓其他人也一塊平身了。

郭主仍是笑眯眯的,一臉和藹,她若是個聲色俱厲的老妖婆,那倒也就罷了。我最怕的正是這類面慈心狠的人,實在太難捉摸,也太難對付了。

對郭主,向來心存懼意,不敢輕視。一個郭聖通也許並不可怕,郭聖通之外加一個已經修煉成精,經年在宮廷中浸泡打滾的郭主,對我而言,卻是如臨大敵——連陰識也不敢小覷的人,我豈敢掉以輕心,在她面前胡來?

只是……

“皇后娘娘,請勿怪罪中常侍大人,是賤妾出身鄉野,不知禮數之過。”我著急的解釋著,眼中已有盈盈淚光。

代卬愧疚的瞥了我一眼,冷汗正順著他的面頰滑入衣襟。

“陛下駕到——”長秋宮外,遠遠的響起一聲傳報。

汗水淋漓的代卬,嘴角在不經意間勾起一絲笑容。

我心知肚明,帶子魚這傢伙能混在劉秀身邊當差,自然有他小人物的狗腿本事,通風報信這類的小小伎倆,乃是這種內侍宦臣的保命絕招。你別看他此刻人在長秋宮,他卻能用不為人知的手段,巧妙的打暗號通知守候在殿外的黃門們出去送信。

劉秀突然駕臨長秋宮,郭聖通顯然有些慌神,她不由自主的挺起上身,從席上站了起來。郭主的動作卻比她還快,一把拽住女兒的同時,笑著對我說:“天子蒞臨,可真是巧了,陰貴人和許美人起身一塊去接駕吧。”

胭脂諾諾的站了起來,伸手欲扶我起身時,我搭著她的胳膊,皺著眉頭,很小聲的說:“我……起不來了……”

她頓時慌張起來:“那……那怎麼辦?”

我咬著唇,一臉痛苦:“怕是腿上舊疾發了,你趕緊拉我起來,陛下快要到了……”

胭脂拉我,我故意使力往下沉,一面連連搖頭,一面雙腿不住的顫抖。

“皇后娘娘!”胭脂急得什麼都顧不得了,扭頭求助,“貴人腿傷發了,起不來了……”

話音剛落,劉秀恰巧一腳跨進殿來,郭氏母女正欲下跪接駕,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齊轉過頭來。

我扭著頭,眼裡含著淚花,劉秀錯愕的愣了片刻,猛地向我衝了過來。

“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的很小聲,卻確保堂上的人都能聽得見,“是賤妾自己不爭氣,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