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姸青呢?她忘懷了很多東西,自從爺爺去世後,她沒有談過這麼多這麼多的話,那些久埋在她心裡的東西,都急於竄出來,她不大確知面前這個人物是怎樣的人,只沉浸在一種發洩的浪潮裡,因為這個人──他顯然能瞭解她所說的話。而已經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她以為自己的語言,是屬於恐龍時代或者火星上的,在地球上不可能找到了解的人了。

時間不知不覺的很晚了,穿著白衣的侍者在他們面前晃來晃去的打哈欠,他們驚覺了的站了起來,兩人都有無限的訝異。

“我今天是怎麼了?”姸青用手摸摸發燙的面頰,難道果汁裡也有酒嗎?

“怎樣的遇合!”夢軒想著,眩惑的望著面前那紫色的影子。

下了樓,坐進汽車,夢軒把手扶在駕駛盤上。

“還不到十一點,我們再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哦,我──”現實回來了,姸青咬住了嘴唇。

“別拒絕我,人難得能找回片刻的自己,我實在不忍心讓今夜‘遺失’。”夢軒急急的說,帶著點懇求的味道。

伯南還不會回家,或者他正流連在那個莉莉的身邊,姸青胡思亂想著,腦子中有些紊亂。

他們去了國賓飯店的陶然亭,在那兒談到午夜一點鐘。

回家的途上,兩個人都沉默了,一個完全意外的晚上!談了過多的話,而現在,只有深秋的夜風和離別的惆悵。車子滑過了寂靜的大街,停在姸青的家門口。

“再見!”姸青低低的說,開啟了車門。

“等一下,”夢軒望著駕駛盤。“我還能不能見你?”他低問。

什麼發生了?不要!我不要!姸青在心裡喊著,迅速的武裝了自己的感情。

“見我?或者在下一個宴會上。”

“當你打扮得像一個木娃娃的時候?”

“是的。”

一段沉默,然後,姸青鑽出了車子,夢軒把頭伸出車窗,低聲說:“再等一下,你走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件無關重要的事。”

“什麼?”姸青站住了。

“我覺得那遺失的年代找回來了,”他輕聲的說:“我就是默默。”

什麼?他就是默默?就是那個無名的作者?她愕然的站著,目送那車子急速的消失在夜色裡。她昏亂了,迷惘了,像夢遊一般的走進了屋子裡。當伯南狠狠的攫住了她的手臂,對著她的面孔大吼大叫的時候,她只是輕輕的想拂開他,就像想拂開一面蛛網似的,嘴裡喃喃的說:“別鬧我,讓我想一想。”

“我會把你關到瘋人院裡去!”伯南憤怒的大喊。

她沒有聽見,也沒有注意,她的知覺在沉睡著。清醒的,只是某種感情,某種夢境,某種──屬於《遺失的年代》裡的東西。

一連幾日,她的知覺都在沉睡,每日生活的、移動的,只是她的軀體,她的心靈飄浮於一個恍惚的境界裡。好幾天之後,她才從這種情況中醒覺過來,而一經醒覺,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已經經過了一段長長的冬眠,現在甦醒了,復活了,又有了生機和期盼的情緒。她在每間房間中繞著步子,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呼吸著一種完全嶄新的、帶著某種緊張與刺激的空氣。她的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在潛意識中等待著,等待一些她自己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伯南冷眼看著她,這是一個他完全不能瞭解的小婦人,五年前,她用一種哀愁的、悽苦的、無告的柔弱把他折倒了,竟使他發狂般的想得到她,佔有她,把她擁抱在他男性的懷抱裡。可是,沒有多久,他就感到像是受騙了,她的哀愁無告對他失去了刺激性,而且,一個妻子不是一個精工雕刻的藝術品,要人來費神研究、欣賞和了解。她竟是個全然不懂現實,不會生活的女人,終日只是凝思獨坐,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