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不由得噗呲一笑,同時也看向這鬢髮半白的王思任,看他作何回答。

王思任倒也沒想到當今陛下回絕自己有意於柳如是是因為自己太老的緣故,但這也讓他覺察到自己剛才實在是也有點膽大妄為,竟敢對陛下身邊的人有所垂涎,而且明顯看得出來此宮娥不是陛下身邊尋常人,自己已經被陛下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

“罪臣遵旨,只是此地無琴無箏”,王思任不敢不從,在綏定府這幾年,他早已沒了銳氣,因為這裡不比江南,官場上陋習陳規與江南比更加繁多,若不會鑽營示弱只怕早已被人丟進了深溝裡屍骨無存,而如今王思任能在這窮山惡水活下來,全賴他一改昔日之銳氣,懂得隨分從時,逢迎之道,才能一直做著教諭,生活也還算優渥,至少不必像祁彪佳還得自己種地維持生活。

“我去拿”,柳如是猶如兔子一般轉眼間就沒了人影,然後又是轉眼間就將一把古琴取了出來,試了試音,就雙手遞給了王思任:“請吧,季重先生。”

“多謝多謝”,王思任忙不迭地表示感謝,並尷尬地笑了笑,先朝朱由校行了一禮:“罪臣技藝生疏,彈琴更是末技,若是汙了陛下之耳,還請陛下恕臣狂悖之罪。”

“老貨,你只管彈你的”,朱由校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而這時候,王思任已退後坐在了一地青草坪上,待一陣清風拂過琴絃後,他才定了定神,氣沉丹田,深呼吸一口氣後其手指才開始波動了琴絃。

頓時,便是砰然一聲,琴絃動彈了起來,嘈嘈切切之聲猶如水流時而急時而緩一般,滌盪著人的心靈,讓人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彷彿世間之美妙亦只有傾耳才能聽得見一般,而目之所視已完全不能代替耳之所聽。

朱由校不得不承認這王思任的確是有才華的人,這琴瑟彈得的確能惹人心醉,當然,能讓王思任撫琴,不僅僅讓朱由校聽得愜意,在心情上也感到愜意,至少說明自己將這些江南文人流放到這等窮山惡水之地,的確還是有人腦子轉過彎來,開始從服在自己這個帝王之下。

“回翰林院做個侍講學士吧,沒必要再留在這綏定府了,不過可不能忘記教書育人之本,另外,念及你離鄉已有數年,朕特許你半年假,當初學生們太鬧,你家祖塋也被動了不少,你回去後找人再重新安葬吧”,王思任的琴聲剛一停下來,朱由校就先站起來,並沒有對王思任所談之琴無半點評價,只是直接說起了對王思任接下來的安排。

而王思任對此卻是受寵如今,他的琴雖已彈完,但手卻依舊還放在琴絃上,忘記收回手來,主要是他也實在沒想到,自己在為陛下彈琴後竟然會被直接任命為內閣館臣,這可是作為晉升內閣的儲相之位,作為三甲進士出身的他一直以來便只能在地方上任知縣等官,後來因為與董其昌等人一起反對朝廷對江南士紳集團的打壓而被流放到綏定府東鄉縣,到現在已近十年。

他此生此時本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得到朝廷允准他還鄉省親,畢竟他在外漂泊了已近十年,而按照朝廷之旨,是不得輕易還鄉的。

王思任卻沒想到此時自己還突然被任命了翰林官,而且還能有半年的機會回鄉,這自然使得他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柳如是見這王思任半天沒有主動要奉還皇家古琴的意思,便不得不主動握住了琴的一端,往外直接猛扯了一下道:“呆子,還不趕快向陛下謝恩,還霸佔著陛下的古琴幹什麼。”

王思任一聽柳如是這樣說也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就直接朝朱由校跪了下來:“罪臣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思任因給陛下彈琴一曲而驟然得到翰林館侍講學士之位之事頓時被流傳於天下,一部分冥頑不化的江南士子聽後依舊對王思任巴結或者只唯當今陛下馬首是瞻的行為很是不恥,而也有很多江南文人開始因此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