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手張把臉一沉,瞪著馮老忠,說:“你是狗臉嗎?跟你說句湊趣的話,你就急?媽的,張大爺跟你說笑還是瞧得起你呢,瞧得起你是因為你媳婦長得好看。”

馮老忠真氣急啦,大聲嚷嚷說:“你胡說。”神手張卻又笑了,伸手把馮老忠的辮頂一摸,說:“傻東西,我要跟你打架,算是欺負你,快回家去找你媳婦吃奶去吧。”說完了,搖搖擺擺地就走了。

馮老忠裝了一肚皮的氣,急匆匆地牽著驢走,不多時又來到戴閻王的大門前,就見高二正在門前站著,他立時臉上又推出了笑容,到臨前遞著喜容說:“高二爺,您進去看看好不好?看看這裡的新奶奶把樣子挑完了沒有?好叫我媳婦出來,天色也不早啦。”高二這時卻一點笑容也沒有,大聲兒說:“你怎麼又來到這兒要你的媳婦?你的媳婦人事不懂,才一進去,我大爺正在家,問她甚麼她也不答,後來,我們老爺說:你滾吧,不識抬舉,天生來的下賤的,你哪像是來這兒做買賣的?這麼幾句話本也不算甚麼的,沒想到你媳婦竟然翻了臉,把一本花樣子都撕了個粉碎,她還要打我們的大老爺,她自然打不著,可是她就拿指甲抓自己的臉,抓得橫一道子,豎一道於,一邊哭罵著就一邊往外走,她一個婦人家,我們既不好攔,又不好勸,只好就由著她走,我們想她一定是找你去啦,可是你怎會沒見著她呀!”

馮老忠聽了他的話句句都像是悶棍,打得他的頭都快昏啦,他的神色發呆,說:“不會呀?我媳婦她不是這樣的人呀。”

高二說:“你快些走吧,別叫她瘋瘋顛顛地跑回家裡上了吊,你們又來訛我們,我們大老爺一生也沒叫女人罵過,今天家裡竟來了這麼個女人,真把他給氣壞啦。他要看到你在這門口兒可不行,你快些走吧。還要我告訴你,你暫時別來啦,回家把你媳婦管教管教,你可別聽她的一面之辭。”

馮老忠雖然腦筋簡單,可是他聽著高二的話,也有點離奇,也絕不相信,荷姑竟會那樣不講理,若不因為點甚麼,她那敢打罵戴閻王?如今,他第一關心的就是他那花樣本子,因就像哭一樣的問說:“高二爺,我那本樣子……”

高二的眼睛瞪得更大,怨聲說:“平時我看你這人還老實、忠厚,到如今怎麼這樣夾纏不清起來?你耳朵聾啦?我沒有告訴你嗎?花樣子都叫你媳婦自己撕啦,你回家去問她吧。快走。真是,為你的事弄得我都很難看,我的飯碗都許為這件事情砸了。”他簡直像趕狗似的,昂然站在臺階上,拿手揮著令馮老忠走。

馮老忠的心裡也起了火,可是他不敢在這大門前發作,只好轉身去找他媳婦,他想:荷姑就是真在這宅裡打了架,她也不會不先到金牛香粉店的對面找我去呀。莫非她真臉抓得不成樣子,不敢去見我?可是她的腳那麼小,這三里多地她也不容易走回家去呀。邊想看,邊騎上驢緊緊地走,有兩回都幾乎撞著了人,少時就走出了南門,出了關廂,順著往他的村裡去的那條小路一望,竟沒看見一個步行的婦人,他更著急了,把小驢趕得更急,又幾乎被驢顛下來,正走著,就見前面有個背糞筐子的人,他認得是他們村裡的,他就問說:“喂,你有沒有看見荷姑?”

這拾糞的人迴轉過頭來發怔,說:“荷姑?誰瞧見你們荷姑?你這傻子把媳婦弄丟了,可還娶甚麼呀?”

馮老忠頭上都急出汗來了,又緊緊走,就回到了村內,牽驢走進了他家的柴扉,他母親正在院中用斧頭劈樹枝,反倒驚異地問他說:“你怎麼一個人回來啦?荷姑呢?哪兒去啦?”

馮老忠聽了這話,立時就傻了,漸漸地他心裡明白了,覺得是上了戴閻王的大當,便不由得就哭了,而且忿恨、大聲嚷起來說:“不行,不行。戴閻王騙我,他搶了我的媳婦,我得找他去要,找他去要,跟他拼。……”

他母親放下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