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正室夫人日漸式微,自老太君去山上修身養性之後,有關周國公寵妾滅妻的流言也傳遍了大街小巷。

舒王府裡,原本顧忌著蘇氏的奴僕,如今都放下心來。為了向王妃表忠心,欺凌周星瑤,漸漸成為他們之間的共識。

與她同屋居住的侍女倒還好,念著她屢次幫忙,也不好翻臉。但以玉竹為首的侍女們,就是另外一副做派了。

“王妃不給你安排活,是看在過去的姐妹情上。你呢,千萬別當了真,身為府中底層賤婢,還是得看清自己的身份!”玉竹有意踢翻了盛滿衣裳的木盆,又揚聲笑問道,“我聽說,你被人毀了身子?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那豈不是連暖床婢女都不如?”

想起謝琰清,周星瑤的悔意就開始上湧。

本以為,他有位寵妃做生母,平常在皇上面前也頗為得臉。那件事消停之後,總能找機會把她接出去。

結果呢?

肅妃被禁足,人家也藏在府裡“靜修”,擺明了就是要跟她劃清界限!

“姐姐,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悶聲應道,又趕緊把弄髒的衣裳重新拿去浣洗,“這種床笫之事,您最好別在墨韻閣裡大聲嚷嚷。王妃,未必愛聽。”

“喲,星瑤妹妹是拿過去的身份嚇唬誰呢?我是給你臉面,才提及你和王妃所謂的姐妹情!誰不知道,你就是個運氣好的冒牌貨?你要真那樣瞭解王妃,她為何不讓你做貼身侍女?也好過在這裡,與我們為伍啊!”

玉竹的話,讓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周星瑤看清了局勢,越是被人嘲諷,越不能肆意反駁。

所以,她選擇沉默做事,等那群人覺得無趣了,自然會放她一馬。

可玉竹似乎打定主意要讓她難堪:“妹妹怎麼不說話?幹活幹上癮了?”

一記眼神過去,便有小跟班捧來一大筐髒衣裳,都是她們前兩日換下來的。

“喜歡洗是麼?”玉竹往筐裡舀了幾瓢水,又拖著筐底朝她頭頂倒下,“那就幫姐妹們多洗洗!”

縱使到了盛夏時節,被人用涼水兜頭澆了一身,還是會覺得通體發寒。

髒水讓她的長髮變得黏膩,隱約還傳來一股異味。她抹了抹臉上的汙漬,挫敗感席捲而來,轉瞬又被她的驕傲吞沒。

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的目標是舒王殿下,而不是這群刁僕!

就在身邊人笑作一團時,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

“本王竟不知,院中二等侍女每日最要緊的事,居然是欺負新人。”

“……殿下?!奴婢拜見殿下。”

玉竹變了臉色,眾人紛紛終止說笑,急忙跪下。

周星瑤跪在最末端,卻瞧見玄色身影越走越近,直至淡青色的手帕遞到了她眼前。

“先前你說懂得了下人的艱難,本王還覺得你矯情。如今親眼所見,對你來說,的確是受苦了。”

“……殿下。”她恭順低頭,能在地面水漬零星倒影中,看出自己的狼狽,“奴婢吃足了苦頭,已經不敢再撒謊。”

“快把臉擦乾淨,一會兒讓懿兒看到了,還以為本王派人欺負你。”

她怯生生的接過手帕,未語淚先流:“奴婢罪孽深重,難為姐……王妃還記掛著。”

謝晏詞沒有接話茬,而是轉身掃視那些看戲的侍女,面色逐漸陰沉。

“本王立府之初,因為沒有娶妻,後院無王妃掌管,才由著你們胡來。”他側過身,指著渾身被汙水浸透的周星瑤,“她,何錯之有?要讓你們來替王妃責罰?!”

玉竹搶先磕頭謝罪:“奴婢知錯了!奴婢身為二等侍女,給諸位姐妹帶了一個不好的頭,請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