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俊又問:“張檀越祖上奉旨辦事,不知是主官,還是隨從?”

所謂“欽差後人”一事是張邁隨口編出來的謊言,他對大唐的典章制度、歷史掌故又不是特別熟悉,造假造起來不免不夠專業,所以最怕被人提起,幸好郭師道、楊定國等人不知為何都很識趣,很少追問細節,哪知道眼前這個素昧平生的和尚竟然揪著這個問題打破砂鍋問到底,心中不免苦笑,隨口道:“是主官。”

靈俊哦了一聲,命海印:“取吾俗家族譜來。”海印到了後頭翻箱倒櫃,過了一會取出三本厚厚的族譜來,張邁見那三本族譜雖然儲存得好,但封面紙頁發黃,看來是有些年頭了。

靈俊命取來第二冊,翻到第二十代以後便仔細起來,逐代檢閱,族譜一物,人丁多則多記,人丁少則少記,且以自家祖上為主幹,旁及近親,但中國人的族譜又有個傳統,若是族中出現大人物尤其是做官的,縱然派系遠了一些也會記錄下來,官做得大的,也會多寫一兩筆,若是無官無職無名氣的那就只存一個名字。

這時靈俊和尚翻到張芝以下第二十四代上,撫掌道:“尋著了!真是大巧,不意在這裡遇到一位同宗!”

指著其中一條給張邁看,道:“此是我高祖之胞弟也。”

張邁上前看時,見上頭寫著:“景,洵次子,官至通議大夫,建中二年奉旨西行以巡四鎮,時河西紛亂,涼、甘、肅相繼淪陷,時景兄昱為渭州刺史,景至襄武,與兄訣於渭水之濱,西行入隴,不知所終。”

張邁看了不禁有些駭然,心想:“真是建中二年,而且所有記載也都若合符節,難道當年那位欽差真的叫張景,而且就是張芝的後人、這個靈俊和尚的同宗?天下間竟然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佛門的情報

張邁聽靈俊竟然從族譜中翻查到一個西行欽差的事蹟,而且和自己在新碎葉城廢墟上的宣稱暗合已經吃驚不已,馬小春更是叫道:“大都護!原來你是敦煌人啊。”

草廬內兩個和尚都是一驚:“大都護?”

馬小春笑道:“這位就是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四鎮節度使,也就是這本族譜中這位西行欽差的後人張邁張特使了。”

這段時間張邁在西域的名聲端的是如雷貫耳,靈俊和尚一聽慌忙道:“原來是張大都護光降,老衲言語唐突,罪過罪過。”

張邁笑道:“大師不必客氣,若按這本族譜,你我還是同宗呢,算算代數我還得管大師叫聲叔叔。不過出家人大概不論這些,雖然年代隔得久遠了,但就算不論親,也敬大師是一位年高德勳的出家人。”

兩人重新坐好,張邁才指著那幅卷軸問靈俊:“這五個字寫的是什麼意思?”

他指的正是那“皋陶邁種德”五個字,靈俊說道:“邁者行也,種者布也,行德是修身,佈德是治國,這句話是大禹說的,原文是:‘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意思是說我德業未立,所以百姓不依,皋陶能行德佈德,所以百姓歸之。雖是短短五字,講的是先王內聖外王之道的大要。”

張邁心想:“這個老和尚可不是個簡單人物,在這裡遇上絕不是偶然。當初我老爸給我起這個名字是翻著字典剛好指到了個邁字,放到他這裡卻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已有些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又問道:“如今我也是德業不立,所以百姓不歸,按大師說該怎麼辦?”

靈俊道:“大都護謙虛了,大都護自起兵以來行的都是弔民伐罪之舉,取了疏勒,疏勒饑民從此溫飽,與于闐結盟,于闐商戶因此受益,不但已經立德,而且正在佈德。”

張邁道:“我是很想盡量地為民辦事,可自攻打龜茲以來,卻覺得越往東阻力越大,我高舉的是大唐旗幟,可卻感覺東方的一些同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