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蓮如蘭的清逸雅緻,再看不出來這個容顏傾世的男子竟是睨睇天下,橫掃千軍的鐵血將軍。

起身又向篝火中加了些枯枝,撥旺了篝火,他為我披上了他外面穿的棉布戰袍,雖厚重卻很是擋風,依舊遞了用頭盔在篝火中加熱的水給我,把昨夜那塊墨玉拴好了掛在我的脖頸上。

“不要再回迷月渡,答應我,離開西域,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不要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找一處安穩的棲身之所和你腹中的孩兒好好活下去。”

他輕輕蹙起眉頭,眯起雙眸遠遠眺望了一下這方荒袤的土地,火光映著他側臉,給那絕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影,那般的生動。

“我是沙匪,就生長在這裡,就像荒漠中的沙棘,我無法把自己的根系移到大唐富饒的土地之中,迷月渡有我牽掛的親人朋友,你說的我做不到,那也不是我赫連雲笙的生活。”看著胸口泛著墨色的光澤的玉牌,我微微苦笑了一下。

他拍拍身上的浮塵,站起身來,修長的身影遮住了天際的微光,“你複姓赫連,真的知曉自己的血統身世嗎?”

我一愣,血統身世,我父兄不過就是在流沙坳剪徑為生的流寇,即便母親是長安人,與血統身世又有什麼干係?

“十六國割據的時候,南匈奴鐵弗部勃勃稱大夏天王,自稱赫赫連天,遂以赫連為姓氏,現在赫連氏子孫均是大夏開國皇族的血脈,只不過隨著王朝的終結漸漸沒落,流沙坳的赫連氏大概也是僅存的幾支後裔了之一了。”他伸手拉起我,神色篤定。

大夏,赫赫連天,皇族……我瞪大了眼睛,感覺匪夷所思,這些事情為何從未聽父兄們說起?

“大夏若沒有覆滅,赫連氏至少是雄霸一方的藩王,雲笙也不會亡命的沙匪,而是匈奴的皇族貴胄女子,只不過成王敗寇,否則何來官匪……”

他輕嘆了一聲,言語中竟有無限唏噓,伸手撫平我耳邊的一縷鬢髮,“我告訴你這些,是要你離開迷月渡,尋一現世安穩處像個真正的女子一般幸福生活,不止為了你自己,不止為了你腹中的孩子,更是為了赫連氏這一分珍貴的血脈。”

怔怔看著他,他的話讓我震驚,而他的神情更是讓我的心底震顫,“忘卻這些仇恨吧,你恨我卻殺不了我,這會讓你更仇恨自己,雲笙,世事無常,安西軍和吐蕃聯軍的大戰烽火已經點燃,我欠下你的也許很快就會償還……”

晨曦之下,他款款一笑,雋秀的臉上是讓人心碎的蕭索,“所以,這一別,應該算是永訣了……”他的話讓我心如刀絞,狠狠咬緊了唇,卻散亂了眸光。

“我去為你找些吃的,從這裡過台州到伊州好幾日的行程,馬匹上帶的乾糧不夠,須得打點野味回來,這個你放在身邊防身。”說著,他從腰間的刀鞘中找出了三柄飛刀放在我的手中。

三柄飛刀,其中的一把觸手沉甸甸的,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如此熟悉,心中一痛,張目看向他的時候,眸中已是有了淚跡,忽閃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他眸影中的我滄溟若雪。

“這一把是那個狠心的女子留在我心口的印記,”他微微苦笑,“印象中她一直用三柄飛刀的,就著人又打了兩把,也不知為了什麼就一直留在身邊。”

那把溫潤了他胸口鮮血的飛刀入手冰涼,我的手指緊緊抓著它,無言的情緒在胸臆之中翻騰,他卻抬頭看看天光,“我不會走得太遠,我們已經離開了官道,這條小徑很僻靜,官兵們應該不會追到這裡來,等我……”

他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轉身離去,揹著長弓的修長身形在視線中漸漸杳遠,我久久望著他的背影,巖巖若孤松獨立,巍巍若玉山將傾,長袍廣袖,漫行於世,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面對著他的時候並沒有應答,卻在他轉身的那刻伸出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