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也是倍增,手中的這些銀錢也不過杯水車薪,若是離開嶽府一應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盤算,只怕更是捉襟見肘。

每每想及於此,便不忍帶了歡顏去受苦,更何況歡顏在嶽府有仲景少爺和夫人的疼愛,和小少爺嶽翎又是形影不離的玩伴,幾番思量,還是漸漸壓下了這個念頭。

以東都洛陽之大,茫茫人之中遇見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我幽居在高牆深院之中,想必更沒有邂逅的機會,就這樣不斷安慰自己,終是心懷忐忑的駐留下來。

自從有了歡顏之後,我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敢愛敢恨,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的赫連雲笙了,甚至自己的名字在心頭滑過時,都覺得異常的陌生,從前的一切已經恍如隔世,因為歡顏,我愛上了現下安逸平淡的生活。

從前李嫂怕我悶,經常派給我一些出得府門的差事,如採買,送貨,給活計送飯,有時我還會帶著歡顏一同去,這是歡顏最期盼的時刻,可是近來我乾脆推了這些美差,安安分分在府中做事情。

歡顏每每看著別人進進出出,只是悄悄拽著我的衣角,嘴角微微向下撇著,蘋果臉兒上俱是悵悵然的神色。

天寶十四年的那年夏曆七月初七,洛陽城內破天荒的在皇城外設了燈會,洛陽自古多能工巧匠,紮了無數的精美花燈,一連幾日的夜晚,皇城之前亮若白晝,人潮湧動,洛陽的百姓幾乎是傾城而出,攜妻帶子賞玩遊樂,一片盛世的歡騰氣象。

偏生那幾日嶽仲景到揚州祭祖,小少爺嶽翎自學中風聞燈節的熱鬧,早就按耐不住,百般央告夫人,淺薇素來愛靜,經不住嶽翎的軟磨硬泡,遂應允了他帶著家中的一些下人們去觀賞燈節。

訊息傳出,全府沸騰,歡顏抱著我的腿又笑又跳,仰著頭看我,眼眸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兒,亮晶晶的,讓我再也沒有了拒絕她的藉口。

那一夜的熱鬧畢生難忘,整座皇城籠罩在雲山幻海的光暈之中,寬敞的街市兩側全是高高挑起的花燈,應景七夕的牛郎織女燈,雙龍戲珠燈,九天飛鳳燈,金盞琉璃燈,猛虎下山燈,牡丹花燈,蓮花燈,旋轉不停的走馬燈,各色的字謎燈……

燈展的兩側是喧鬧的市集,琳琅滿目的胡商貨品,各色的風味小吃,手藝人精巧小玩意兒,眼花繚亂的雜耍,讓人捧腹的猴戲……每個攤子前幾乎都被人群圍了個水洩不通。

林林總總,明明滅滅的燈火讓人覺得眼花繚亂,身邊是萬頭攢動,黑壓壓的人群你推著我,我擠著你簇擁在一起,從高處看去如一條緩慢流淌的長河。

嶽翎和歡顏個子矮小,夫人讓兩個健壯的家丁將他們高高馱在肩上,這樣那繽紛奪目,巧奪天工的花燈就可一覽無餘。

“大家緊跟著,莫要走散了!”夫人和李嫂前後照管著府中的人群,我緊緊跟在歡顏的身邊,仰頭看著她,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影深處全是輝映的璀璨燈火,小嘴張得圓圓的,臉蛋兒紅彤彤的,情不自禁的啃著小手指,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驚歎神色。

如果說,人生如酒,那一刻歡顏的幸福之杯已經斟得滿滿的。我忽然驚覺,作為孃親,對於歡顏我有太多的虧欠。

人群實在擁擠,夫人淺薇本就體虛怕熱,被潮水般的人群簇擁著已經有些面色蒼白,李嫂緊緊護著她,吆喝大家儘量向人少的地方走,十幾個下人卻被人流衝得漸行漸遠。

“走散了就早些回府!”李嫂大聲叮囑大家,這裡距離嶽府並不遙遠,即便是大家在人潮中不能一同匯合,散了燈市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我和夫人李嫂儘量保持著距離,兩個馱著孩子的家丁也拼命抵抗著人流的衝擊緊跟在我們身邊,已是累得滿頭汗水,只有兩個孩子還在勁頭十足,指指點點,稚語童聲中傳來陣陣開心的歡笑。

淺薇已是香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