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當朝天子的手從顧璟的肩上扶了下來輕輕反轉,又從袖下掏出一本奏摺放到了天子的手心。這整個過程流暢無比,以至於所有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又退後一步,俯身行禮,一派恭敬謙卑溫文爾雅的模樣。

明明是天大的逾矩,卻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眼裡看到的。

楚鳳宸也愣愣看著自己手上的奏摺,不敢相信裴毓當堂做的事情。

一室寂靜。

死寂的殿上最先響起的是裴毓低沉的笑聲,他輕道:“陛下若要冊封駙馬都尉,臣自然不會反對,不過臣奉先皇之命代為攝政,希望陛下能夠答應臣兩件事情。”

“……請講。”

“皇親攝政微妙,顧璟何時成為駙馬都尉,何時撤去輔政大臣一職。”

“朕答應。”反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而且就算顧璟當駙馬都尉後不能立刻攝政,還有沈卿之這個大奸臣撐著呢!

裴毓目光一變,聲音越發柔和。他說:“臣想要陛下答應的第二件事,是陛下陛下先立妃。陛下與公主雖是一胞同生,只是陛下終究是家中長子,臣希望公主出嫁之前,陛下能有妃嬪。”

“……”

“陛下能答應微臣麼?”裴毓輕聲道。

“朕答應你!”楚鳳宸咬牙道,破罐子終於還是砸了出去。他不過是想阻攔婚事,延後和寧公主出嫁的時日,那又如何?不就是立幾個妃嬪嗎?她明天就去把後宮全塞滿了!

“陛下英明。”

……

深夜,正暉宮中燈未眠,所有的宮人和宮婢都被趕到了外殿,帝寢中只有當今聖上一人在“清淨”。確切地說,只有當今聖上一個人在找茬。

“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宸皇陛下已經徹底地甩開了束胸,扯下發冠,讓垂順如瀑布的髮絲落到腰際,站在鏡子前想要把鏡子盯穿一個洞來——她不醜,雖然沒有到傾國傾城的地步,可是帝王家血脈自有一股天然氣勢,更何況一代一代選漂亮的妃嬪生好看的子嗣,明明……明明其實還過得去呀,為什麼淪落到這地步?

“宸兒?”瑾太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鳳宸頓時洩了氣,惡狠狠坐到了龍榻上。

瑾太妃明眸在帝寢中轉了轉,捂著嘴輕笑出聲:“聽說今日早朝你強搶民男逼婚了?”

“嗯。”

“聽說,在早朝後顧璟送了一份罪己狀來?”

“……嗯。”那封信函現在還擱在桌上,正是她噴火的源頭!

“罪己狀說什麼?”

楚鳳宸乾笑,用目光示意瑾太妃自己動手。顧璟,這個木頭疙瘩冰山渣滓,他不願意就算了,居然在她當庭宣佈後趕製了整整十張紙的悲愴陳述,列舉了自己品格何其惡劣,愛好何其詭異,手段何其殘忍,家世何其悽苦,總而言之就是不娶!

瑾太妃草草看完,不屑一笑:“你管那麼多幹嘛?”

楚鳳宸冷冷笑了,示意瑾太妃看第二封。

第二封足足有二十頁紙,是在下朝後兩個時辰送御書房的。上頭一改之前罪己狀的可憐巴巴落寞口吻,以出師表之沉痛悲憫大刺刺地寫抒發先帝之遺囑,還有他報效國家之信念不改,臨到末了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明律法,匡扶燕晗江山社稷。總而言之:老子不幹。

“慷慨陳詞。朕差點就跪了。”楚鳳宸咬牙總結道。

瑾太妃愣愣看完,憋笑道:“他還真是抵死不從,只是這番言辭也不能改變什麼。”

“往下面看。”楚鳳宸冷道。

下朝後第四個時辰,第三封書信送到了御書房。這封信三十頁,前三頁連哭帶涕講述了一個悲慘的故事,有個少年自小天資聰穎,只是家境貧窮。少年愛書,喜好研習各國履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