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隨從忙也先後下馬,快步跟上。才要入林,忽聽林外“砰”的一聲大響,眾聲一驚回頭,卻見卓南雁已自騾背上滾落在地,仰臥在地,鼾聲如雪。

那公子微微皺眉,轉身走入林內,卻見竹林中一片濃綠。數塊青石點染在竹蔭下,別增清幽之趣。一個身披白袍的老儒端坐在當中的一塊大石上,膝前橫著一張古箏,正自凝神撫箏。那公子聽那箏曲如流水般靈動柔和,忍不住讚道:“好箏曲!”

白衣老儒登時停指不彈,仰起一張黃澄澄的胖臉,瞥了那公子兩眼,粗聲粗氣地道:“嘿嘿,你也懂得樂理?尊姓大名啊?”那公子的幾個隨從一直在他身旁寸步不離地護衛,聽得這儒生這話說得大是無禮,登時勃然作色,性急的便要搶上叱喝。

那公子卻微微一笑:“區區姓趙,雖是素好音律,卻一直只算個門外漢,正要請先生指教!”一揮手,隨從已將一張形制奇古的古琴捧上,恭恭敬敬地放在他身前的一塊大青石上。

“琴是好琴,不知樂功如何?”那老儒手撫著焦黃稀疏的鬍鬚,大大咧咧地道,“趙公子可敢跟我各奏一曲,輸了的,便罰酒三杯!”說著自腰間解下一隻火紅的酒葫蘆,放在竹下。趙公子笑道:“奏曲賭酒,也算雅事!請先生不吝賜教。”

那老儒“嘿嘿”笑道:“不敢當!我便拋玉引磚,讓你見識見識!”白哲修長的十指在弦上擘、挑、吟、猱,動作連貫舒展如行雲流水,一陣細密的箏聲在林間搖曳而起。

說來也怪,他箏聲再起,眾人的心頭頓時齊齊一跳,不約而同地全生出一陣如坐春風般的暖洋洋的醉人之感。卓南雁橫臥林外,心底卻暗自一凜:“這箏曲好不古怪,怎地倒似蘊著一股魔氣?”斜眼向林內望去,卻見趙公子和十幾個隨從,全是滿面陶然,如飲美酒。

忽聽林外有人振聲長笑,清朗的笑聲未絕,已化作長歌:“底事崑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孤兔!”卓南雁聽他歌聲豪邁,似要踏破崑崙,橫掃北斗,心中也覺豪氣升騰,卻見一個青袍書生已踏歌入林。

這書生青衿長袍,手按長劍,彈鋏作歌而來。他這幾句長歌一起,那老儒的箏曲登時一緩,趙公子和那幾個隨從的心神便是一震。那藍衫豪客面露喜色,向那書生笑道:“虞公子,你可來了!”

那老儒嗤的一聲冷笑,十指疾飛,箏音倏地一柔,愈發纏綿柔媚。

“天意從來高難問……萬里江山知何處!”那書生大步走來,歌聲直上九霄,“……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驀地歌聲一頓,振聲一喝,響若雷鳴,震得竹葉簌簌落下。那老儒手指一顫,箏弦竟斷了一根。

“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那書生最後兩句長歌,一唱一頓,一頓一喝。連喝兩聲,竟誘得那老儒又斷兩弦。

那老儒停指不彈,揚頭向那書生笑道:“你還沒死?”笑聲嬌媚清脆,竟已是個女子之聲。眾人一愣之間,卻見那儒生信手摘去頭頂高冠,滿頭青絲如瀑垂下,跟著撕去臉上的人皮面具,現出一張妖媚如花的嬌靨。

“龍夢嬋!”卓南雁只聽那妖媚的笑聲,便知是誰,心底一凜,“這妖女不知為了何事,竟纏上了這趙公子?”卻見龍夢嬋玉面一露,趙公子身周的幾個隨從均是神色大變,紛紛喝道:“又是這妖女!”刀劍出鞘,圍在趙公子身周。

“虞允文,奴家算是服了你啦!”龍夢嬋卻向那青袍書生咯咯嬌笑,“三才妙使那三個丫頭都沒能伺候舒服了你?”

卓南雁心頭微震:“原來這書生便是‘書劍雙絕’虞允文,聽說此人才氣絕高,曾高中進士,卻又無意仕途,遊歷天下多年,慨然有經營天下之志。不想卻在此處遇見!”凝目看時,卻見這位江南四公子之首的虞允文身材極是雄偉,文質彬彬中透著英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