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壓迫感十足的人影聽到這一聲“小弈”,也愣在當場,然後看了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李月紅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些預言和幻境裡,已經與自己結下血仇的那個亓官弈。

但面前那影子的眸子……仍是清澈的淺茶色,只是更顯冷漠,卻並無瘋狂。

在看到李月紅時,那雙眼震動了一下,彷彿許久沒有做過什麼表情的臉上立刻現出一個不知是悲傷還是高興的神情——

“……師尊。”

他開口,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

熟悉的兩個字,讓李月紅瞬間確定了對方確實是亓官弈。

但卻又跟她記憶裡的那個亓官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師徒二人相對良久。

李月紅沒有說話,亓官弈便垂下眼睫,看著地上不住痛苦掙扎的嚴無傷,輕聲道:

“原來嚴師叔是因為要出手攻擊師尊,這才觸動禁制的。”

他聲音重新變得平靜而溫和,就如同還在青虹峰時那樣。

亓官弈伸出手,李月紅看到嚴無傷身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血色文字,復又消失。

接著嚴無傷便停止了掙扎,捂著胸口劇烈喘息起來,彷彿窒息已久的人重獲空氣。

李月紅這才終於確信,嚴無傷如今這模樣,當真是亓官弈的手筆。

她看著亓官弈有些模糊的影子,往前走了兩步。

亓官弈猛地抬頭盯著她,眼中似乎有些驚訝,又彷彿藏著更深的什麼。

於是李月紅停住腳步,只隔著幾步之外望著他,道:“看起來這些年裡,你經歷了很多。”

“……嗯。”

“……可有受過什麼委屈?”

亓官弈一怔,然後笑了笑:“不曾。”

李月紅悲哀地發現,自己竟沒有什麼別的話可以說了。

此時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疑惑,那就是命令魔族攻入仲靈界的人,究竟是不是亓官弈。

可她曾經那麼信任他,又令他獨自在混火界闖蕩,這句質問,她又怎麼能輕易說出口。

亓官弈卻看出她心中所想——或者說,他總是能在師尊開口前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於是他又輕輕抿了下唇,溫和道:“師尊是想問,那裂縫的事情嗎?”

李月紅閉了下眼:“我本不願懷疑你,但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知道真相。”

李月紅本以為亓官弈會傷心失望,或者撕破偽裝,卻不想他又笑了一下,彷彿十分高興似的,道:“師尊不願懷疑弟子,弟子很開心。”

“……”

他正了正神色,道:“此事的確非弟子所為。弟子本想找機會離開量火、找師尊商議此事,卻暫時沒有找到避人耳目的辦法。若不是嚴師叔私自離開,觸發禁制……”

他垂目看向面色蒼白、一言不發靠在一邊歇息的嚴無傷。

“……弟子還不知什麼時候能見到師尊呢。”

李月紅看著嚴無傷這副慘樣子,還是忍不住道:“我以為你若是為尋仇,會將他直接殺掉。”

亓官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弟子既然答應過師尊不會輕易殺人,那就一定會遵守約定。更何況……嚴師叔不是師尊的好友嗎,弟子又怎會擅自取他性命呢?”

嚴無傷有氣無力地“哈”了一聲:“那我還真要感謝大人不殺之恩。”

“……”李月紅又問,“你為何需要避人耳目,是受到何人牽制?”

“灰河的那些……老前輩們。”

“!”

——此事果然有灰河大魔的手筆?

亓官弈道:“這要從四十年前、師尊在量火收服骨牙遺骸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