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就好,但要封立土司,還是要選各部頭人。

原本夷民聚居排外,這土司之職只被夷民看做朝廷附贈的小禮物,並不受重視。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但隨著山裡山外交流漸多,既使再排外,夷民的生活與觀念仍會受盛人的影響。原始社會總敵不過封建社會的衝擊。

於是巫祝們慢慢發現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手中的權柄一代比一代少些。原本處於平等地位的頭人也漸漸開始不那麼尊重自己。

這種情況在沈慄如今所跟隨的寨子中剛剛上演過:巫祝為了爭權,或者說維護自己的地位,想要扶助對自己更為尊重的首領侄子上位。可惜事不湊巧,他那推脫之詞竟教人捉來了沈慄二人。為了自保,沈慄向首領揭露了他的謀劃。

大寨中比較守舊,褐槲的地位較沈慄寨子中那位高些,但也面臨著權柄旁落的威脅。故此才會對邵環稱葛木為“大人”而只稱自己為“先生”表示不滿。

夷民情緒外露,又不聽朝廷管教,褐槲並未覺湘王之子需要如何忌憚,心有不滿便直接說出來。

顯然,他的不滿並未令邵環重視。邵環對葛木都是面上尊敬心裡鄙夷,何況一個巫祝?含糊一句便即略過。而在收到葛木“我就看著你作”的戲謔眼神後,褐槲更是心下難平。

褐槲不知道,在前往湘州盛人的地盤後,這種輕視將更加嚴重。

因見了湘王府人,沈慄便囑咐童辭小心隱藏。他二人改換裝束,剃髮塗面,又在山林中打熬一段時間,混在夷民中,單憑外表是不會被分辨出來的。然而童辭有個引人注目的特點——他駝背。

固然駝揹人並不罕見,但小心一些總是好的。未到湘州,沈慄二人也不知那邊會不會追捕他們。

夷兵向湘州而去,翻山越嶺,非止一日。沈慄二人自被尤行志劫走,一路上並未受太多磋磨,最多不過粗茶淡飯,到了寨子裡也被首領好生款待,如今隨軍趕路卻著實受了些風雨。尤其是沈慄。童辭經歷複雜,往日還吃了些苦頭,沈慄自穿越後錦衣玉食,就算練了些拳腳,又何嘗用兩條腿走這麼多路?惟苦撐而已。

沈慄能撐下去,坐著轎子的邵環卻叫苦連天。

“這轎子太過顛簸,公子不若下轎,教小人揹著您走。”侍衛道。

邵環苦著臉,搖手道:“傳到父王耳中又是錯處。父王好武,本就嫌我文弱,若今日教人揹著,就不只是文弱,而是嬌氣嘍。左右快出山林,待上了大路,換乘車馬便是。”

“都是諸位公子嚼舌,令人厭煩。”那侍衛輕聲道。

邵環哼道:“終於將世子大兄趕跑,王妃,不,母妃又歿了,佔著位子的人都不見,自然爭得越發厲害。”

“世子之位,有得有能者居之。”那侍衛道:“那些人不過是跳樑小醜,一時迷惑王爺而已。公子為王府大業不辭辛苦,王爺心中一定有數。”

“但願如此。”邵環嘆道:“小的那些不提,年長的幾個中,單我不出眾。我也不圖謀世子之位,只求勤勉做事,能令父王開懷一二,便是我的孝心。日後哪個兄弟成了世子,我只安分守己就好。”

這話聽聽也就罷了。邵環若無進取之心,哪裡不可盡孝?何苦爭著跑來禺山聯絡夷民?兩萬夷兵,倒是好大一份功勞。

“公子至誠至孝。”那侍衛佩服道:“若教小人說,諸位公子中唯有您嘉行可勘。世子之位,非您莫屬。將來王爺成就大業……”世子便成了太子。

“不可胡言。”邵環止道:“二兄與四弟勇武非凡,五弟如今也上得戰場。唯有我心長力弱,只好做些跑腿的活。”

這跑腿的活兒也是有人想爭卻沒爭上的。

邵環興沖沖去向父王交差(領功),卻先與五公子邵珊碰個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