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當年的雲吞,還是現在翻炒得叮叮咣咣的“家鄉菜”,他似乎從來都只為他一人下廚。

北堂朝只讓季華鳶替他洗好了幾小把青菜、剝了幾顆蔥,便將季華鳶趕了出去。季華鳶被他推著往外走,眼光一瞟卻看見灶臺下邊的籃子里居然還有一條魚,他頓時有些懵了:“你還要收拾魚?腿傷沒好,別折騰了。”

“哎呀,一個小傷讓你說成天大的事,快走快走,這兒煙大。”北堂朝拎著木鏟追過來推著他,季華鳶回過頭抓著北堂朝的手,低聲道:“北堂朝,你不用為了我這麼辛苦……”

“說什麼呢!”北堂朝虎著臉掄起木鏟,油滴子被揚起來,季華鳶驚呼一聲險險避開。北堂朝故意沉下聲音道:“還想吃飯嗎?快出去收拾收拾桌子!去!”

季華鳶無奈,只好又叮囑幾句,而後回到主屋。他對著早就被下人擦得一塵不染光可鑑人的桌面苦笑,這還有什麼可收拾的,他就直接坐等著吃就好了。

北堂朝動作很快,季華鳶還沒等過兩刻鐘,北堂朝就親自過來上菜了。香味老遠就從院子裡飄過來,季華鳶空了一天已經沉寂的肚子突然開始歡暢地大叫。季華鳶臉色微紅,輕輕捂著自己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站起來幫北堂朝開門。北堂朝虛搭著一條腿,手上端著碩大的托盤小心翼翼地進屋,季華鳶看他僵著的動作,自己也忍不住屏住呼吸,走路都不敢大聲。

北堂朝低喝道:“別上手!”於是季華鳶訕訕地放下本來要替他接一下的手,只能跟著北堂朝一寸一寸地挪進屋子來,待北堂朝將菜盤一個一個地端上了桌,兩人才一齊長出了一口氣。而後,抬頭對視,同時笑了出來。

季華鳶笑,是因為北堂朝滿臉較勁的表情,好玩極了。北堂朝笑,是因為季華鳶什麼也沒幹,卻還是急的一臉汗。

北堂朝說是家鄉菜,便當真是貨真價實的江南菜。簡簡單單的芋兒燒肉、孜然土豆,稍微麻煩一些的豉椒鮮蒸魚,配一大海碗淡菜腳骨筍茼湯,清爽可口的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季華鳶有些目瞪口呆:“真是你做的?”

北堂朝笑著眯起眼睛:“像樣嗎?”

“像樣,太像樣了……”季華鳶有些愣怔怔地讚歎,提起筷子來,卻不知道從何下手,似乎哪裡都是完美的,就連隨意堆在一起的小土豆都不能輕易破壞了形狀。他捉著筷子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愣是沒捨得夾起一口。

這個反應很好,很讓北堂朝滿意。北堂朝隨便拿手帕擦了一把汗,拿起白瓷碗給季華鳶盛湯。碧波盪漾的淡菜腳骨筍茼湯,讓人望之而神往。北堂朝撈得很有技巧,一勺子盛上來,嫩綠的筍、草綠的茼蒿、深綠的淡菜都齊全,還搭著一塊尖尖的非常可愛的豬腳骨。北堂朝將湯碗捧到季華鳶眼前,笑眯眯的:“先喝湯暖胃。”

季華鳶乖乖接過碗,連勺子也沒有用,直接埋下臉去就著北堂朝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而後咬著青筍對北堂朝笑,含糊不清地說道:“好鮮。”

北堂朝的表情更加生動起來,頗有幾分得色:“我親自動手,當然鮮了。”

於是就不再客氣,季華鳶餓了一天,埋頭開吃。其實北堂朝大概是問錯了人,這幾道菜雖然都是南方菜,但沒有一道是他家鄉的地道菜,不過,管他呢,季華鳶依舊低頭吃得很香。有魚有肉,有菜有湯,都是他最愛的人為他烹飪的,又復何求?

北堂朝繁忙了幾日,沒怎麼好好吃飯,但胃口反而不好了。他只是偶爾夾幾個又面又軟的小土豆、舀幾勺湯,似乎便只看著季華鳶吃,也能飽了。大概天下的廚子都是這樣,十分精細地調味、烹飪、嘗試新的做法,但卻鮮少自己坐下來享用。只有看著喜歡的人吃得開心,才是最大的喜悅。

季華鳶知道北堂朝在看著他,他沒有抬頭對他說謝,甚至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