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塵低聲重複。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微微一笑,笑若流雲。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就決定以死相搏?既然記得曾經側舟過往,既然希望隱於紅塵之外,既然明白此去經年便縱有千種風情,也已無人說!為什麼還要執意再見陵宴之前,生離做死別?你知不知道生離死別的後一句為何?恨恨那可論啊!恨恨,是遺恨,是遺恨啊!遺恨的是你還是我?有或許,就算是死,你也是會遺恨的?

“秋陽,備車。我們去江陵。”說著,已然重病在身的姚滌塵竟然搖搖晃晃的支起身子,嚇得秋陽冷汗直流:“姚姑娘,姚姑娘,您先別急著起,咱這江陵之行等您好了再去不遲,您可真得好好顧忌您的身子了。”說著秋陽就想扶著姚滌塵躺回去。而姚滌塵卻執意不肯配合,單薄的身體是種懸在半空。

不遲——嗎?遲了,已經太遲了!如果當年可以丟棄重重枷鎖,可以不必理會朝政糾葛,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只是,已經沒有也許了,遲了終究是遲了。時間不可能回溯到她想要的曾經,而她們亦不能視而不見眼前一切像當初一般單純相望。只能在記憶裡的某個角落任意塗抹,好讓自己相信,曾經有那麼一年,天是藍的,而風,是清的……

“秋陽,去備車吧,這一趟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的。”因為她知道,這一次錯過,就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看著秋陽無奈轉身忙碌的背影,姚滌塵忽然笑了,秋陽應該在抱怨吧。也許在想姚姑娘這是怎麼了,這麼任性,這麼拗,誰說也沒用。身居要位的姚姑娘怎麼能這麼任性、這麼拗呢?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姚姑娘。也對,都不像平時的自己了。可是,那個姚滌塵是假的啊,真正的自己已經消失了很久了。真正的她好像只存在在那個天藍風清的時間裡,因為那裡有一個單純的比海廣博的男子願意包容她的任性,願意不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一無反顧的等她回去,她知道在那個男人身邊任性也是可以被原諒的,所以那時的她,好幸福!可是如今,那個男人早就已經不在了,自己再也沒有那種任性了還會被原諒的特權,所以,也就把任性收藏了起來,等著那天和那個肯包容她的男人一起回來。所以,一直以來的姚滌塵都是假的,只有今天,今天的姚滌塵是真的,真實的可以觸碰的到的,不用壓制自己的感情,不用隱藏本身的烈性。這才是她真實的自己,她肯展露,卻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回來了,只是因為,如果再不做回自己,也許,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如果死掉的時候都是帶著面具的,面具會不會脫不下來?那樣的話,下輩子,阿醜還會認得她嗎?

風聲鶴唳,四面楚歌,可能再沒有比這四個字更適合形容她如今的境遇。李爍他讓秋陽跟著自己,無非是想給那個孩子找個安身立命之地,可是跟著她就真的安全了嗎?該說他單純,還是該說他傻?她曾是左嵐旗下謀士如今卻倒戈相向,左嵐的秘密她知道多少她自己心裡清楚,帶了那麼多機密臨陣投敵,左嵐一黨定是放她不過;可太子又是真的信她麼?只是如今形勢危急,多一個人為友總是比多一個敵人好的,等到風平浪靜,雨過天晴,恐怕太子一行也是容她不得。

你讓那孩子跟著我,這些,你是否想過?也許,我和你一樣,也已經沒有多久好活。只是現在我還不能死,我還有想做的事情沒做完,還有想看的景色沒看到,還有想愛的良人——沒愛夠呢!我也想任性一次,也想做一次自己的神,就一次,就一次,我想到我們約定好的地方等你,我相信你會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輩子得不到的,我們還有下輩子呢,你說,是不是?

不知什麼時候從枕下抽出的信封被蹂躪的皺皺歪歪,最終還是被姚滌塵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