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想起在揚州時。賈敏讓人打畫眉的一幕。她心中突然覺得有些感慨,原先她還是那個戰戰兢兢當差,怕自個隨時都會被人打死的小丫鬟,而如今她搖身一變,卻成了當年那冷血無情的賈敏。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她原只覺得賈敏心狠手辣,對賈敏諸多害怕。心中不免也有些悱惻,也在心裡說過賈敏的壞話。可如今,這事兒到她的手裡,她卻覺得,這麼做都算便宜對方了。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是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宅大院,還是這如履薄冰的古代社會?雪雁一時突然心酸了起來,她終於從一個講人權的現代人,變成了小說裡那心狠手辣的古代女子了嗎?她這樣,和薛寶釵有區別嗎?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心中有所想,這面上不禁就帶了一絲出來,這是雪雁的致命傷,始終都沒改掉。燕兒見狀忙上前來,遮住別人的目光,輕聲問道:“小姐,一會就吃晚飯了,陌行等飯後再處置吧?”

雪雁沒了心情,揮了揮手,燕兒便轉身對那兩個婆子道:“將陌行帶回她房裡去,你們輪流在屋裡看著,不許她出一丁點事兒,叫陌顏把我房裡的傷藥拿來給她塗上。”

兩個婆子聽了,不敢不應,忙託著陌行起來,往外頭去了。燕兒這才回頭看向雪雁,輕聲勸道:“小姐可是心軟了?這萬萬不可,那陌行本就沒安好心,小姐若是放過她,這日後誰都敢來小姐這裡插一刀子了。小姐可千萬別心軟,定要狠狠的罰她一頓。”

雪雁心中一驚,突然抬起頭來看著燕兒,半晌後問道:“你知道了?”

燕兒愧疚,將自個聽到小紅和雪雁的對話這事兒說了出來,又道:“我白佔著這一等丫鬟的份,卻不能為小姐分擔解憂。我心裡頭只覺著難受,如今小姐也莫再當我是孩子,若再有這事,也叫我知道才好。”

雪雁嘆了口氣,盯著窗欞半晌不出聲,片刻後她幽幽說道:“燕兒,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你管這些事兒嗎?我記得我那年還小,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馬車裡,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是你爬過來抓著我的手,是你手心裡的熱氣兒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再後來,我病得不省人事,也是你偷著從廚房弄了吃食來送給我,自己卻因為偷食物被那人伢子打的半死。從那時起,我本對這世界毫無依戀,卻有了一絲寄託,我便當你是我親妹妹,想著你能安安全全的長大,然後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我如今已變得卑鄙不堪,再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只盼著你還維持著一點純真,莫要被這大染缸染的五顏六色,日後也和我一樣失了本性。這是我唯一的私心,只當我因資格的遺憾,希望你能替我做到。”

燕兒聞言慌忙道:‘小姐哪裡就不卑鄙不堪了?是誰在小姐跟前嚼了什麼舌根子?那起子髒心爛肺的娼婦,也不想想若是沒有小姐的照應,她們也能有今天?換了別的主子,哪裡有這麼好的日子過!”

雪雁聞言眼神黯淡道:“你看見今天的陌行,想沒想過,九年前,我們才進府沒多久時,太太發作的那個畫眉?”

燕兒一怔,知道雪雁說的事兒,想了想試探道:“難不成小姐方才想起畫眉了?”

雪雁嘆了口氣:“我那時就覺得太太的手段太過狠毒,心想著這做奴才的,每天就像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似的活著。可如今我成了小姐,我卻也行出這些事兒來,我與那薛寶釵,有何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