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獨孤伽羅低頭連忙擦掉裙襬上的酒水,正要問他這麼失態的原因,看見的則是一張讓她覺得陌生的臉,“皇上……”

楊堅回過神,迅速恢復他慈父的表情,並命令林公公撤走桌上的食物,重新換上全新的。他並沒有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有所解釋,而是將注意力轉到底下的眾人身上,端著酒樽致賀。獨孤伽羅望著他的側臉,敏感心細的她從中抽出了端倪,而不說破。

楊廣率先站起來向楊堅和獨孤伽羅敬酒,說了一堆祝福的話,而引致楊秀的嗤之以鼻。

一場年夜飯,吃得食不知味,每個人都帶著各自的心思吃飯夾菜,難得一大家子的團聚,沒有溫情流露,沒有歡聲笑語,空曠的大殿上每個人的距離都是那麼的遠,使這殿堂顯得更加的冷情。

和州總管府,楊勇等人在簡單吃完飯後聚在一起,這是他們來和州之後首次面對面談天,即便都不知道在談些什麼,可對楊勇來說也實屬難得了。

然而往往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什麼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他算是領教到了。本來是打算很好的,對去年有一次感恩,對來年有一個計劃,然而還沒盡興多久,王良媛就說她身子睏乏,想去休息,恪靖看出成姬的倦怠,也讓她回去修養,於是屋子就只剩下他、恪靖和雲昭訓三個。

火盆裡,火苗舔著木柴,木柴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恪靖窩在暖炕上,低頭審視著賬本,留下楊勇不知道該和雲昭訓講點什麼。

太多專注於公事,談的也都是公事,等到一家人能坐下來聊聊時,都發現沒有以往的氛圍了。

“殿下想聽曲嗎?要不妾身為殿下彈一曲?”

“啊……也好也好。”楊勇忙不迭點頭,笑容都有點僵硬。

雲昭訓的侍女替她取來了皮袍,她低頭撥弄幾下,調節音色,手指在弦上劃過,登時一串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裡傳開。楊勇立刻來了精神,看向雲昭訓的目光都變了。他想起第一次和雲昭訓見面的時候,就是被她的琵琶聲吸引,那個時候她還在學習中,卻已經彈得很好了。他趴在她家的圍牆上偷看她彈,久而久之便認識了這個美豔的會樂器的姑娘。

若不是那一摔,他也不會被她的下人叫進府上看傷,更不會與她有進一步的接觸。

“讓殿下見笑了,好久沒彈都生疏了好多。”雲昭訓抱著琵琶半遮著面,滿臉的歉意。

楊勇回過神,原來是一曲終了,他直顧著自己沉浸在回憶中,竟忘了要去欣賞。他抓著後腦勺傻笑,說:“哪裡,你還是和第一次那樣彈得很好。”

雲昭訓抿著唇笑,一對月牙彎彎,煞是好看。她今日特意穿上了粉色的夾襖,白色的毛領襯得她肌膚賽雪,即便那麼多年過去,依舊美豔無雙。

屋子裡想起翻書的聲音,楊勇的笑容一僵,想起這屋子裡並非只有他和雲昭訓,還有一個人在,而就在剛才,他犯了個顯而易見的錯誤。

一個明媒正娶的妻,一個他曾經最愛的妾,卻當著妻子的面稱讚憋得女人,即便那個女人是他的妾,和她是姐妹相稱的。

等等,他為什麼要用“曾經”這個字眼?

楊勇的思緒頓時成了放空狀態,他還在為腦海中的問題而不解時,聞得恪靖說。

“殿下,時候不早了,你和雲妹妹先去歇息吧。”

問題尚未得到解決,另一個問題就來了。楊勇皺著眉看恪靖,明顯就是一副逐客令的語氣,為什麼這麼早就趕他走?才戌時過了沒多久,有那麼累嗎?

瞅見壓在她胳膊下的賬單,楊勇癟癟嘴。好麼,確實是很累麼,一個人要把一整年的賬都算出來,可是他也很累的好不好。

“雲妹妹你也累了吧,要不先陪殿下回去?姐姐還有事要做,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