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啟動車子。

他已經習慣了送她回家,然後看著她睡覺才離開了,反正回到家也是冷冷清清,看著她入眠,自己到家差不多洗個澡也就可以睡覺了。

他將車子掉了個頭,這個時候的小區已經萬籟俱寂,只有一兩聲貓叫從草叢裡傳來,跟撓心似的,弱弱的卻很尖利。

他繞了兩個彎,有汽車尾燈一閃,一輛車在不遠處駛過,速度很快,根本沒來得及看,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等他從小區門口開出一段距離,才覺得那車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

……

費祁最近的辦公地點換成了家裡,這是數十年來的第一回。

原本開不完的會,怎麼都推不了的應酬一下子也好像都沒了,他難得可以享受天天在家待著的日子,如果他願意的話,還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可惜多年來的習慣讓他每天早上六點都準時醒來,然後洗漱,早飯,晨間新聞,電腦辦公……如同被設定好的機器人。

不過他並沒有對這樣設定好的人生感到不滿的想法,相反,如果整個人生也可以這樣被規劃好,按照既定的軌道走下去,不會有任何事中途生變,這應該就是理想生活了。

費祁手上的槍傷挺嚴重的,怎麼個嚴重法呢?

醫生說是好好休養,不能再用這隻手做重活,經常要去按摩它。

他自己知道,這隻手幾近是廢的了,但是成果是換來了紀東一命,也算相當值得。

這階段他的噩夢總是做的特別多,醒來的時候額上全是冷汗,被傷到的左手也似乎是心理作用,無法動彈,要過一陣子,才會慢慢變好,這令他的脾氣變得更為暴躁和易怒,家裡的傭人們看到他都恨不得躲著走,生怕一個什麼動作惹得他不開心,就要提心吊膽一整天。

他得了閒,在偏廳裡看新聞,綜合新聞不比經濟臺的,跟菜市場似的,蘿蔔土豆茄子什麼都得來點,於是就播到了溫品融。

他看了會兒,關於她生平的一些重要階段,還有她拍過幾個經典角色,有從鬱郁不得志的小演員走上熠熠星光大道的,有九十年代裡的廠裡的女工,也有古代跟著書生逃跑的小姐。

他覺得她最像陸茜的是那本讓她大紅的青春疼痛電影裡,她演一個學生妹。

穿著白體恤百褶裙,很青春很陽光,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玫瑰。

但很奇怪的是,她的真人,並沒有影像裡這麼的像陸茜,從氣質到舉手投足,都只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電視上仍舊用悲傷而懷念的音樂配著溫品融生前的這些角色片段,他略覺乏味。

王媽敲了敲屏風的木框,“先生,吃飯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大廳,飯桌上佈滿了豐盛的飯菜,卻只有一雙筷子一個碗,他慢慢坐下,拿起碗,吃了兩筷子,忽然把碗一擲,碎片掉落在地毯上,悶聲悶氣的。

王媽膽戰心驚的蹲下收拾,又趕忙讓人重新給他盛了一碗飯。

飯裡放了紅豆一起蒸,其實是很香的,這個吃法是聞初顏還在這裡的時候習慣的吃法,她喜歡用雜糧,這個豆那個豆的一起放在飯裡煮,說是助消化。

他對吃的一向無所謂,回家吃飯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忽然想起來,卻覺得心裡的怒氣夾雜著困惑的焦躁翻江倒海。

他將碗一推,隨便批了件外套就走出來。

也不知怎麼的就開到了這裡——

他坐在車上抽起了煙,此刻只有尼古丁能讓人變得稍微鎮定一點。

看著沈子欽的車停在她家樓下,過了很久,車門才被開啟,她從裡頭走出來,微弱的路燈下可以看到她臉蛋微紅,衝著車裡的男人擺了擺手,一溜煙的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