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做不了,簡單的包紮還是有不少人懂的。不斷有傷者從城牆上下來,我和婦女們收集乾淨的布塊,有條不紊地幫忙。有濱邑的經驗,我倒並不覺吃力。

姬輿曾來過兩次。確切地說,他是路過,旁人提醒我,我轉頭,只見他遠遠地朝這裡望來。對視片刻,他的神色似乎緩了緩,又轉身離開。雖然短暫,但確定他沒事,我的心穩穩落了地。

天色漸漸暗下,夜色襲來,烽火仍在城頭熊熊燃燒,光照耀眼。

空氣漸漸變得愈加寒冷,人們動手把傷員抬到廟堂和廂房中安置,又搭起草棚,不少人從家裡拿來了火炭,在庭中燒起,讓做活的人取暖。

“子甚了得!”旁邊的婦人看著我將一名傷者的頭部包紮妥當,嘖嘖稱讚道。

“虎臣卻是得了賢婦。”身後,一位正給孩子喂粥的老者笑道。

我莞爾,繼續打起精神做事。

“晉侯。”不遠處,只聽有人恭聲喚道。

我轉頭望去,卻見燮來了。

不少人紛紛起來行禮,招呼他坐下。燮面帶微笑,卻不停步,徑自繞著人群朝這裡過來。

我訝然,看著他走到我身前。

“燮如何來了?”我問。

燮看看我:“小食已過,來用些膳食。”說著,他尋著地上一小塊空地,坐了下來。

旁邊有人端了一盂粥遞過來,他頷首接過,往上面吹了吹,不緊不慢地啜飲。

我有些怔忡。他的衣服上已經被髒了,鬢髮也有些散亂,面容卻依舊沉著,似乎現在經歷的不足以使他煩惱。

姬輿呢?我想起他,雙眼往別處望去,卻不見他的影子……

“虎臣仍在城上不願下來。”燮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的動作頓住。他看看我,面色平和,繼續喝一口粥,補充道:“我已遣人送飯食到城上。”

“如此。”我微微點頭,卻將雙眼看著他。

心中的疑問又翻湧起來,我猶豫了一會,出聲道:“燮。”

“嗯?”他頭也不抬。

我咬咬唇,望著他,道:“燮,旬伯及密出了何事?”

歧周(下)

燮訝異地抬眼看我,稍傾,似笑非笑:“姮以為呢?”

我看著他不語。

他低頭,往粥上輕輕吹了一口氣,道:“天子將王師與豳兩千,召兩千,歧週三千,密五百。”

我愣了愣:“密五百?”戍師竟如此少……想了想,忽而明白:“乃為引獫狁入圍?”

“然。”燮唇邊一笑,看著我:“戎人多疑,若無阻擋必不敢輕易深入。天子遣旬伯引師誘敵,彼時約定,旬伯稍加抵抗,燃起烽燧即可棄城。”

原來是這樣。

我望著他,心怦怦跳:“然如今戎人已至,卻未見烽火。”

燮頷首,浮起一絲苦笑:“旬伯甚勇,征戰無數,三監之亂時,曾領師千里擊武庚。其心氣甚高,此計如何心服?昨夜我接到使者來報,言旬伯欲出密擊獫狁,虎臣甚急怒,連夜遣人往密阻止。”

他沒把後來的事說下去,我卻也清楚得很。姬輿最終沒阻止住,密連烽火都來不及燃起就被攻陷了……但我覺得事情還有玄妙。如果計劃發展順利,即便王師最後完勝而歸,從表面上看來,旬伯也還是敗了的,周王為何要將這樣的任務密安排給旬伯?

“旬伯與王后關聯如何?”稍傾,我問道。

“甚善。”燮道。

我望著他。

燮似乎覺察了我的心思,笑笑,指指不遠處的一個炭坑,緩聲道:“姮可見那炭火,若欲取暖,必使其燃起,可若其勢太盛,則須澆水,方不至灼人。”

我看著那耀眼的熾熾火光,腦海中忽而浮現